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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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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會,馮大海匆匆走入,招手道:「少鏢頭,牲口已在門外,咱們走吧!」 桑飛燕道:「馮捕頭,大哥和我都改了姓名,他名燕秋山,我叫燕秋水,路上你莫要再叫大哥少鏢頭了。」 馮大海道:「二弟說的是,看來兄弟也得改個名字,這樣吧,二位就叫我馬成龍好了。」 桑飛燕笑道:「馬大哥,這也很好記。」三人走出大門,果見門口拴著三匹牲口。 桑飛燕揀了一匹個子較小的青鬃馬,祝文輝和馮大海分別跨上兩匹黃騾馬,出了胡同,直奔東門而去。 *** 由京城經通縣,至蘇州,道路平坦,是通往東陵和山海關的「御路」。 這天申酉之交,天氣還未黑。蘇州大街上,馳來了三匹馬。 兩匹黃驃馬,一匹青鬃馬,都很神駿。三匹馬,蹄聲得得,馳到太和樓門口,才緩緩收住馬纏。 太和樓門口專門伺候馬匹的兩名小廝,耳朵尖,眼睛更是靈活。 他們可以聽出老遠的馬蹄聲,是拐彎的,還是筆直馳來的。 筆直馳來,也可以分為兩種,一是酒樓門前直馳而過,一是直向門口馳來。 他們耳朵辨的馬蹄聲,可說百不失一,等到馬匹快要馳近,就得用他們靈活的眼睛的時候了! 騎馬的人,當然也分等級。 達官貴人,富賈鉅賈,窮酸平民,販夫走卒,凡是要趕路的人,莫不騎著牲口。 但同樣騎馬,出手有別,伺候這些不同身分的人,當然也得有顯著不同的笑容,彎腰鞠躬不同的彎度。 兩名小廝早就看清楚這三匹馬上的客人。 最前一匹座上是個濃眉粗目的紫臉漢子,肩頭背著一個長形布囊。體格壯健,一套天藍短衫,甚是光鮮,一望而知是位鏢頭或是護院一類的人物。 後面兩匹馬上,則是兩個身穿青綢長衫的白面相公,生得貌相斯文,年紀約在二十左右,像是兄弟兩個。 這三人,雖非達官貴人,卻也屬於出手闊綽的公子型一類,自然得巴結一番。 三匹馬尚未停妥,兩名小廝早已急趨而上,越過紫臉漢子,迎向後面兩騎,熟練的攏住了馬頭,滿臉堆笑,哈著腰道:「公子爺,請下馬了。」 兩個青衫相公跨下馬鞍,前面的紫臉漢子不須人扶,也已翻身下馬。 這三人,不用說自然就是祝文輝、桑飛燕,和捕頭馮大海了。他們早已在路上商量好了,祝文輝和桑飛燕扮富家子弟,馮大海則扮他們的護院武師。 這在京城附近,可多得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出門,怕人欺侮,都有武師跟隨著保護。 祝文輝取了一錠碎銀,隨手遞過,說道:「好生照顧牲口。」 那小廝接過銀子,連連哈腰道:「是!是!公子爺請。」 祝文輝不再多說,就和桑飛燕、馮大海一齊跨入大門。 一名伙計連忙抬手道:「三位請登樓雅座。」 三人登上樓梯,這時天還未黑,偌大三間酒樓,還只有疏疏朗朗幾桌客人,而且都在喝茶聊天,還沒上酒菜。 馮大海揀了一張臨窗的座位,便於看街上行人,也便於能看到巡捕營派來的弟兄。 三人落坐之後,堂倌送上香茗,問過要些什麼酒菜,就退了下去。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酒樓上早已燈火輝煌,食客也三五成群的上來。 人一多,偌大三間敞廳,就顯得熱鬧起來。 馮大海倚窗而坐,一面喝茶,一面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他眼角也不時掃著從樓梯上來的食客。 祝文輝和桑飛燕也一面喝茶,一面說話,只是聲音不高,很斯文。 忽然,馮大海壓低聲音說道:「兄弟下樓去一趟。」 說完,站起身,很快往樓下而去。 祝文輝自然知道,他準是在街上看到了巡捕營的弟兄,才下樓去的,因此仍和桑飛燕低聲談笑,不露絲毫形色。 過沒多久,堂倌已把酒菜送來。 祝文輝取過酒壺,替馮大海面前斟滿了酒,然後又在自己面前斟滿了一杯,回頭問道:「二弟,你要不要也喝一些?」 桑飛燕偏頭笑道:「小弟以茶當酒,不是頗富詩意麼?」說到這裏,不覺嗔道:「馮大哥去了那麼多時間,怎麼還不回來?」 祝文輝探首望望街心,說道:「他也許遇上了熟人。」 桑飛燕正待說話,瞥見一隻枯瘦蠟黃的手爪,朝桌上伸了過來。 這隻枯黃的手,就好像從破棺中露出來的,怎麼也不像是隻活人的手。 這是一隻鬼爪,它緩緩的朝馮大海那隻酒杯抓落,又慢慢的把酒杯舉起。 酒杯在逐漸的升高,桑飛燕的眼睛也跟著酒杯往上瞧去。 桌子右側,站著一個瘦高人影,這人穿著一件古銅長衫,又高又瘦,就像一根木頭,豎在面前一般。 酒杯升到他嘴邊,只聽「咕」的一聲,一杯酒倒進了他喉嚨,酒杯又漸漸下降,枯黃酒鬼爪把空杯送回桌上。才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這酒不錯。」 直到此時,桑飛燕才看清他的面目!他不但身子又瘦又高,像一根木頭,臉型狹長得木無表情,也和木頭一般。尤其他那雙細瞇著的眼睛,冷冰冰的,好像人家都要向他借錢似的。 祝文輝自然也聽到了這句「這酒不錯」,不覺迅快的轉過頭來。 瘦高老頭沒有再說第二句話,居然身子一側,在馮大海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祝文輝皺了下眉,說道:「老丈,對不起,這位子有人的?」 瘦高老頭口中「哼」了一聲。 祝文輝看他不加理會,忍不住加重語氣道:「老丈,這位子是有人的,請你另外去找一張空的座頭吧?」 瘦高老頭依然只「哼」了一聲。 他兩次哼著,沒有說話,來意已極明顯,那是故意找碴來的。 桑飛燕氣道:「你這人怎麼攪的,我大哥告訴你這裏有人的,你還坐著幹麼?」 「有人?」瘦高老頭細目一橫,問道:「誰?」 桑飛燕道:「自然是我們朋友了。」 瘦高老頭冷冷的道:「他不會回來了。」 祝文輝聽的不由一怔,問道:「老丈知道咱們這位朋友是誰?」 瘦高老頭木然道:「我說的當然就是你們的朋友。」 祝文輝道:「老丈怎麼知道他不會來了呢?」 瘦高老頭道:「因為我就是他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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