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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那洗衣的老婆子也沒說話,等祝文輝走入,就過去掩上了門。

  祝文輝隨著趙成,穿行一條長廊,從腰門折入花廳,走近左首一間佈置幽雅的起居室門。

  趙成腳一下停,朝裏面躬躬身道:「回陸老爺,小的已把少爺找來了。」

  祝文輝口中叫了聲:「二叔。」人已隨著跨了進去。

  這間起居室,有一排長窗,正好對著小院中的一片花圃。

  鐵翅鵰陸福葆敢情剛吃過午飯,桌上菜餚碗筷,都未撤去,他就負手站在窗下,正在思索著什麼?這時忽然轉過身來,含笑道:「賢侄請坐。」

  祝文輝道:「二叔方才查勘的結果如何?」

  陸福葆一手捋鬚,微微搖頭道:「一點眉目也沒有……唔,你且坐下來再說。」

  祝文輝依言坐下,一名使女送上一盞香茗,然後把桌上碗筷,一齊收起,退了出去。

  祝文輝抬了抬頭,方待說話!

  陸福葆三個指頭輕輕捋著蒼鬚,緩緩說道:「昨晚發現賊蹤的,是太和門六座舊庫,內中堆積的,都是前朝之物,這六庫,計為金、銀、大履、文房、皮張、藥品,昨晚賊人進去的,是文房庫,一名守庫的老宮監,被人用述藥迷昏過去,庫門大開,直到清晨,才被發現。」

  祝文輝道:「不知這文房庫內,放的是什麼東西?」

  陸福葆道:「這座文庫,約有三間平房,裏面貯存的東西很雜,除了文房四寶、古玩、書畫還有幾個大櫥,放的是瓷器,都是前朝御用之物。」

  祝文輝道:「那不知失竊了些什麼東西?是否查出來了?」

  陸福葆搖格頭道:「據管理文房庫的宮監說,庫裏堆積之物,年久無用,已經發交崇文門變賣了幾次,早就沒有舊檔可查,昨晚進去的賊人,把收藏文具的幾個大櫥全打開了,連收藏瓷器的櫥子,也被打開,到底取去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祝文輝道:「賈五太爺說他們有一套五件鎮門之寶,曾在崇文門外發現過一件,他們想去內庫找找,不知會不會是他們幹的?」

  陸福葆道:「這不可能,姓賈的已和咱們約了三日之期,似乎不該在咱們約定的期限之內,就動手的。」

  說到這裏,不覺沉吟道:「那姓賈的曾說,京中來了不少武林人物,都和此事有關,我已要張其泰出去偵查,究竟有什麼武林人物,齊集京城?咱們才能研判他們的舉動。」

  祝文輝道:「二叔,你還不知道!咱們住在迎賓棧,只怕是殘缺門在京裏的一處暗舵……」

  「殘缺門?」陸福葆聽得微微一霞,攢眉道:「殘缺門已有二十多年沒在江湖上露面,噢,你如何知道的?」

  祝文輝就把午間在高陞樓上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然後問道:「二叔,小侄覺得那紫衣少女一行,行跡也十分可疑,絕不會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他們一個老管家,已有如此厲害,這一行人實在不能輕估。」

  陸福葆只是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九爪狼柴進當了迎賓客棧的掌櫃,顯然是殘缺門不但有死灰復燃之勢,而且在京城之中,早已有了安排,這和姓賈的一批人,假小翠花作掩護,幾乎如出一轍……」

  祝文輝道:「九爪狼柴進對那姓古的老管家,似是十分忌憚,一口一聲的稱『古大俠』,可見那管家絕非無名之輩,二叔是否想得出來?」

  陸福葆一手捋鬚,沉吟道:「江湖上姓古的人並不多,成名的人物更是少之又少,只有二十年前,河北出了一個獨行大盜,叫做古東華的,外號飛天蜘蛛,在北五省,稱得上是一個俠盜,因為他劫富濟貧,仗義疏財,受過他好處的人,實在不少,名氣也越來越響,但犯的案子,也越來越多,官府緝拿他的海捕公文,和懸賞告示,在北五省,幾乎到處都可看到,從那時候起,飛天蜘蛛就消聲匿跡,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有人說他去了南邊,但南方武林朋友,也從未見過他的蹤影,除了古東華,江湖上簡直沒有第二個姓古的人了。」

  祝文輝道:「二叔說的古東華,不知有多少年紀?」

  陸福葆道:「飛天蜘蛛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當年少說已有三十多歲,加上二十年,如今最少已有五、六十歲了。」

  祝文輝道:「那一定是他,不然迎賓客棧的柴掌櫃,也不會對他這般恭敬,不敢得罪他了。」

  陸福葆道:「但事情有些奇怪,飛天蜘蛛古東華是個鐵錚錚的漢子,怎會變成了老管家?」

  祝文輝道:「問題也就在這裏,那老管家如果就是古東華,那麼紫衣少女的來歷,就更顯得重要了,因為能令古東華甘心為奴,必非尋常人家……」

  陸福葆微微頷首道:「賢侄說的也是,這一定是紫衣少女的長輩,救過古東華一命,或是另有重大恩惠,使古東華感恩圖報,甘心為奴。」

  祝文輝道:「二叔可曾去過和相府麼?」

  陸福葆道:「去過了,唉!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

  祝文輝道:「二叔可曾發現什麼線索?」

  陸福葆搖搖頭道:「一點也沒有,和中堂府中,有三十來個護院師傅,武功身手,均也不弱,昨晚二更過後,闖進一個面蒙黑布的夜行人,此人輕功之高,簡直矯若神龍,當時值班的八名護院師傅,分為兩班,不時在屋上巡邏,居然毫無所覺。直等那刺客掠近上房和中堂寢宅,卻被另一個蒙面人截住,兩人一言不合,在屋上動起手來,才驚動了護院師傅,紛紛趕去,據說那兩個蒙面人,劍劍交擊,響起來的金鐵交鳴之聲,絕不會超出三招,就一東一西,分掠而去,而且這兩人身手之高,也不是尋常武林中人,所能望其項背。」

  祝文輝道:「這是說,昨晚有兩個夜行人,一個意圖行刺,另一個出手阻止,而且這兩人都蒙著面,那是連一點影子也找不到的了。」

  陸福葆苦笑道:「但和中堂限我三日之內,把刺客緝拿歸案,這件事,比追緝寶石頂更是棘手。」

  祝文輝想了想道:「刺客如果是和珅的仇家,昨晚被另一個蒙面人阻撓,並未得手,自然不肯就此甘休,咱們只要耐心等候,他一定會再來。」

  陸福葆點點頭道:「不錯。」

  祝文輝望望師叔,又道:「問題是咱們就算遇上了,又怎麼辦?」

  這話,確也值得考慮。

  和珅是權傾朝野的奸賊,有人尋仇,自己該不該過問?但如果站在他九門提督衙門總捕頭的立場,他負的責任,是維護京城治安,自然非過問不可!

  該怎麼辦好?委實是一個難題。

  陸福葆沉吟著道:「和中堂府所有護院衛士,絕非此人對手,唉,愚叔這公事飯,不想吃了,但在愚叔還沒退休以前,不能讓他掀出大亂子來,咱們今晚倒非去中堂府守候不可。」

  祝文輝聽得出來,和珅要師叔派人保護他宅第,師叔在自己面前,不好說明而已!

  心中想著,一面抬頭問道:「二叔對目前形勢,不知有何安排?」

  陸福葆微微搖頭,接著苦笑道:「愚叔手下,一共只有百來個人,要維護偌大一座京城治安,人手早已分配不過來,自從和中堂寶石頂失竊,咱們巡捕營的人,已經全體出動,沒有一個人閒著了。

  「昨晚發生了這兩檔事,內庫倒沒有什麼?和中堂府鬧刺客,這可不得了,一下就調去了二十名弟兄,接連發生事故,已使愚叔大感應接不暇,京城裏又明明暗暗,不知來了多少江湖朋友,事情越來越複雜,愚叔從昨晚到現在,連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那裏還談得上從容安排?」

  祝文輝道:「二叔趁這時候,先歇息一會,今晚才有精神。」

  陸福葆道:「話是不錯,但事情壓在頭上,愚叔那裏能靜得下來?」

  祝文輝忽然「哦」了聲,問道:「二叔回京之後,可曾去看過二嬸和大妹子麼?」

  陸福葆笑了笑道:「愚叔具結是實,你二嬸和大妹子,名義是收押在九門提督衙門,實則住在偏院,除了地方逼仄一點,和家裏也差不多,愚叔放心得很,從昨晚到現在,公事都忙不過來,那有時間顧及私事?」

  祝文輝道:「那麼二叔對今後之事,不知打算如何?」

  陸福葆想了想道:「姓賈的和咱們訂了三日之約,昨晚發生的兩件事,不可能會是他們,倒是迎賓客棧的掌櫃,既是昔年殘缺門老么九爪狼柴進,殘缺門行事,一向心狠手辣,不顧江湖道義,他們的人,既在京師出現,倒是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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