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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這下,連羅髻夫人也大感意外,不期面露詫容,抬目問道:「蘇道長有何高見?」

  殿上細樂同時停了下來,鬼手仙翁慌忙拱拱手,道:「該死!該死!我這假牛鼻子有一疑問,驚擾嘉禮,夫人原諒。」

  他一開口就連說「該死」,在人家吉日良辰,正是忌諱之言!

  羅髻夫人明知對方故意搗亂,但只微一皺眉,說道:「道長有什麼疑問,但請明說。」

  鬼手仙翁搔搔頭皮,沉吟道:「老道只想請問一聲,今日這場喜事,不知新郎是誰?」

  這簡直是無事生非,橫生枝節,新郎是誰?不但請柬上寫得清清楚楚,就是方才大覺大師和羅髻夫人的對話中,也一再提及,鬼手仙翁焉有不知之理?

  羅髻夫人被他問得一楞,她心細如髮,料知北鬼此問,其中必有緣故,還沒來得及開口。

  石龍婆臉色一沉,叱道:「老牛鼻子,你是找事來的?」

  鬼手仙翁仰天大笑道:「石龍婆,你是一手包辦的大媒人,哈哈,三姑六婆,實淫盜之媒介,你這媒婆,做得不錯!」

  石龍婆水泡眼中兇光熠熠,怒嘿道:「蘇如晦,江湖上人怕你北鬼,羅髻山沒有你撒野的份兒!」

  鬼手仙翁面不改色,呵呵笑道:「我假牛鼻子是向羅髻夫人質疑,你媒人免開尊口。」一面朝羅髻夫人道:「夫人還沒回答我老道呢?」

  羅髻夫人道:「老身不知蘇道長用意何在?」

  鬼手仙翁笑笑道:「夫人請回答了我的答題,假牛鼻自會奉告。」

  羅髻夫人道:「新郎趙南珩,道長何用明知故問?」

  鬼手仙翁又道:「這到底是哪一個趙南珩?」

  羅髻夫人笑道:「趙南珩是峨嵋派記名弟子,第三代中飛龍,天下能有幾個?」

  鬼手仙翁道:「照理,自然只有一個,但據我假牛鼻子知道的,如今江湖上卻出現了三個趙南珩,所以我想問問,這位新郎官,究竟是哪一位趙南珩?」

  石龍婆突然怒吼道:「師妹,他是存心搗亂,別聽他的。」

  羅髻夫人聽出北鬼話中有因,一面搖手道:「我還沒聽人說過,師姐,聽蘇道長說下去。」

  一面指目道:「蘇道長既然知道江湖上出現了三個趙南珩,總該知道真的只有一個,其餘兩個,只怕全是假冒之人。」

  這時,全場之人,都在全神貫注,傾聽著兩人說話,連南玖雲也以懷疑和詢問的眼光,朝天地一卜投去,天地一卜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鬼手仙翁道:「不錯,不錯,我假牛鼻子就曾親眼看到過三個,但誰真誰假,我假牛鼻子直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夫人知道我假牛鼻子向來不喜多管閒事,不過這件事,我也湊巧碰上,一時好奇,說出來也許可供夫人參考,唔……」

  他偏頭想了想,才道:「那天,我在路上,碰到一個人騎著快馬,一路急馳,因為他跑得太快了,才引起我假牛鼻子注意,回頭一瞧,此人腰懸倚天劍,不就是趙南珩?咳,這話還該從頭說起,因為這小夥子幾個月前,被人在『百會穴』狠狠擊了一掌,是我老道把他救活的,所以一眼就認得出來。當時我心頭不禁有氣,暗想:好小子,我老道花了多少功夫,把你從鬼門關硬拉回來,如今你遇上老道,竟然裝作不識,連理也不理了?哪知一回頭,哈,後面又是一個趙南珩,遠遠跟蹤。我心頭一奇,也跟了下去,哪知我老道只在酒店裏灌了幾杯黃湯,就耽誤了大事!那騎馬的趙南珩,落店之後,被後面的趙南珩下了迷藥,不但廢去武功,偷了他倚天劍和飛龍玉墜,而且還蹂躪了一個可憐的女娃兒……」

  全場本來靜得沒有半點聲音,但此時有不少人輕咦出聲!

  鬼手仙翁續道:「等老道趕到,奇怪,屋中竟然又多出一個趙南珩來,那可憐的女娃兒已經服下毒藥,托第三個趙南珩代辦後事,老道向來是見死不救的,但這回卻伸手管了閒事。」

  羅髻夫人臉色漸漸凝重,問道:「這女娃兒人呢?」

  鬼手仙翁突然伸手指指他身邊的黃臉道童,說道:「喏,喏,她就是我假牛鼻子的徒兒……夫人瞧她像不像趙南珩?」

  說到這裏,一邊吩咐道:「徒兒,你站起來給夫人瞧瞧!」

  大家聽他這麼一說,所有的目光不期而然全朝黃臉道童投去,連新郎趙南珩,新娘小公主也禁不往回頭瞧去!

  只見黃臉道童身子一陣抽搐,顫抖著站將起來!

  不,他一下摘去道帽,同時從臉上揭下人皮面具!秀髮披散,露出一張鵝眉臉,黛眉、鳳目、長長的睫毛中,珠淚滾滾而下,口中尖聲叫道:

  「師傅,你老人家替徒兒作主……」

  原來這道童正是羅髻門下西寧堂香主辛舒平!

  羅髻夫人臉色倏然一變,驚詫的道:「是平兒……你受了誰的委屈?師傅一定替你作主。」

  辛舒平淚流滿面,手指新郎趙南珩,哭道:「惡賊,就是這萬惡淫賊害了徒兒。」

  新娘謝幼慧以手掩面,哭道:「師傅……」

  嬌軀搖晃,幾乎站立不住。

  新郎趙南珩木然不知所措!

  羅髻夫人不知是驚是怒,臉色鐵青,朝石龍婆問道:「師姊,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龍婆也傻了,但她只不過楞一楞,立即癟嘴鼓動,點點頭道:「老身查訪多日,始終沒有舒平的消息,只當這孩子已經遇害了,多謝蘇道長救援。至於冒充南珩的小賊,已在彭澤附近,死在巫婆子的『霹靂子』下。舒平,你縱然受了委屈,總算大仇已報,今日是你小師妹吉日良辰,你忍耐點兒,待會,等行過大禮,老身自會把經過情形告訴你的。」

  羅髻夫人聽得臉色稍霽,還沒開口,辛舒平倔強的道:「不,師伯,弟子認得出來,萬惡淫賊就是他……」

  石龍婆不待她說完,臉色一沉道:「孩子,你怎麼連師伯的話也不聽了?今日這場喜事,是師伯做的媒人,難道還會弄不清楚?讓人假冒新郎?」

  說到這裏,回頭朝贊禮的木宇真,司禮的丁允方吩咐道:「沒事了,婚禮照常進行!」

  辛舒平因石龍婆總究是自己師伯,她如此說了,只好含淚坐下。

  坐在東怪身邊的琪兒,和坐在慕容夫人身邊的小玫兒,巴不得新郎不是趙南珩,四道眼神只是一霎不霎的盯在新郎臉上,希望能夠找出一些破綻來,當眾戮棄他,但她們都失望了,新郎實在是趙南珩本人,一點也不假!

  羅髻夫人已經盈盈起立,她是主婚人,要在三星像前上過香,行過禮,新人才能交拜。

  但就在她正待轉身走去的當口,又有人站起身來,叫道:「夫人且慢!」

  羅髻夫人臉有慍色,抬目瞧去,這站起來的人,就是坐在右首紫席上的生相猥瑣的黑衣老頭──自稱是神丐門下的天地一卜!

  羅髻夫人秀眉微微一蹙,天地一卜已聳聳肩,拱手道:「令高徒忍辱而來,哭求夫人替她作主,如今真相未明,夫人難道不了了之嗎?」

  羅髻夫人被他問得一怔,石龍婆橫目怒聲道:「羅髻派的事,自有羅髻派的人會管,用不著你朋友操心。」

  天地一卜連連點頭道:「這話不錯,只是小老兒受人之托,有件東西,轉呈夫人過目。」

  他緩吞吞從懷中取出一方玉佩,高舉過頂,向四下晃了晃,舉步送了上去。

  辛舒平一睹玉佩,就起身叫道:「師傅,這方玉佩,正是徒兒托趙南珩少俠轉呈師傅的。」

  天地一卜忙道:「對了,小老兒就是受趙南珩之托,轉呈夫人來的,這位新郎怕不知道吧?」

  他此話明明說新郎是假冒的了,方才業已平靜下去的氣氛,又登時緊張起來!

  石龍婆大怒道:「作簡直胡說,新郎趙南珩就在這裏,你受誰之托?這人呢!」

  天地一卜把玉佩放在案上,聳聳肩道:「今日是新郎大喜之日,小老兒只是奉命喝喜酒來的,小老兒和新郎也是熟人,這個……嘻嘻,說不得……」

  ▼第九十五章 一劍龍翔驚四座

  羅髻夫人雙目精芒暴射道:「你只管說出來!」

  天地一卜拍拍新郎肩頭,嘻的笑道:「喂,小哥,你瞧我說好,還是不說好?」

  新郎趙南珩沉聲道:「在下不認識你!」

  天地一卜豆眼滾動,認真的道:「咦,這就奇了,咱們不是在黃梅孔城鎮上見過,小哥說姓趙的被南世侯擒去了,你不是還把這柄盤龍劍托我轉交給他……」

  新郎趙南珩臉色平靜,大笑道:「朋友遇上的怕是假冒在下之人。」

  天地一卜點點頭道:「這倒不錯,假冒趙南珩的人,小老兒只遇上過一次,但不折不扣的真趙南珩,卻和小老頭極熟。」

  羅髻夫人疑信參半的道:「你說他是誰?」

  天地一卜回頭溜了華山派掌門入雲台老人一眼,道:「那位掌門人比小老兒更熟。」

  他目光瞥過之處,是雲台老人和孟守乾之間,大家不知他指的是誰?

  石龍婆滿臉怒容,一步逼近,厲喝道:「你假冒游一乾門下,裝瘋賣傻,一派胡言,你說這新郎是假冒的,他假在哪裡?江湖上易容之術,不外人皮面具,和易容藥物。人皮面具製作再精,只要仔細辨認,仍可看出,至於易容藥物,那更容易,只須堿水一洗即去,來呀,你們快去端一盆堿水來,讓南珩洗個臉給大家瞧瞧!」

  她話聲出口,立即有一名使女返身而去,一會工夫,果然端來一盆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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