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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趙南珩自幼練劍,自認對劍術一道頗有心得,尤其最難學會的「辟邪劍法」,是從四大門派四種鎮山絕藝中擷取精華而成的上乘劍法,把式已是夠繁複的了,自己也一學就會。

  可是眼前僅僅只有一招劍法,卻有如此難學,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自己突然會變得如此笨拙?心中不禁又愧又急,只是澄志淨慮,排除雜念,聚精會神的加緊練習。

  白衣儒生並沒有因趙南珩的錯誤百出,感到不耐,從旁督促,更是絲毫不肯放鬆,既不令他中途休息,甚至連晚餐也好像忘了。

  這樣一直練到初更時分,趙南珩才算勉強學會。白衣儒生吩咐他收起軟劍,回到茅屋進餐。

  飯後,白衣儒生要趙南珩趁這一晚工夫,在山中把初學的「龍飛九淵」和一招劍法,盡量練熟為止。

  一面又要小童引趙南珩到左邊房中安息,吩咐完畢,便自進入靜室。

  趙南珩即使沒有他吩咐,自然也不肯放過練習機會,和小童到左邊房中,轉了一轉,就到茅屋前面空地上繼續練功。直到自己認為身法、劍法,都已差不多練熟,已是月落參橫時候,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趙南珩剛一醒轉,就見那小童悄悄進來,含笑道:

  「趙少俠,主人方才吩咐過,你醒來了,就請你去呢!」

  趙南珩趕忙一躍而起,問道:

  「趙老前輩現在哪裡?」

  小童輕聲道:「我們主人每天清晨,都要在亭前看日出,這時在挹翠亭上。」

  趙南珩匆匆抹了把臉,跨出茅屋,果見白衣儒生和昨晨一樣,背負雙手,面東而立!

  這時朝霞初透,一輪紅日,從遠山缺口,緩緩升起,山林間充滿著一片清新。

  趙南珩忽然想起從前聽人說過,玄門中有一種至高無上的功夫,叫做「乾清罡氣」,練成之後,不但刀劍不傷,水火不侵,而且分合由心,十丈之內,傷人無形。

  據說修習這種武功的人,必須每日清晨,面對東方,吸取乾陽之氣,但這種功夫,江湖上只有傳聞。莫非這位二代中飛龍每日要在亭前看日出,就是在練「乾清罡氣」?

  從茅屋到挹翠亭,中間還有二三十丈遠近,心中想著,腳下並沒停頓,快到亭邊。

  白衣儒生已緩緩轉過身來,藹然頷首道:「小友起來了?『龍飛九淵』身法,和一招劍法,是否全學會了?還有什麼疑問沒有?」

  趙南珩連忙恭敬回道:「晚輩愚魯,勉強都記住了。」

  白衣儒生點點頭道:「這樣就好,只要記住了,以後自會熟練,大家都把武功叫做功夫,就是你多下一分功夫,就有一分收穫。」

  趙南珩垂手應了聲「是」。

  白衣儒生道:「此去雁蕩,路途遙遠,現在你就可以下山去了。」

  趙南珩遲疑了一下,抬頭道:「晚輩到北雁蕩金牛嶺,不知是找哪一位老前輩?」

  白衣儒生兩道眼神瞧著趙南珩,點點頭,微笑道:「你到了金牛嶺正覺庵,就說奉我之命,叩謁庵主去的。」

  趙南珩不知那位庵主是誰,但又不便多問,只好躬身應是。

  白衣儒生道:「好,你去吧。」

  趙南珩恭恭敬敬的向白衣儒生作了個長揖道:「晚輩告辭了。」

  白衣儒生含笑點頭,目送這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遠去,臉上也不禁流露出既欣慰又黯然的神色!

  ***

  安徽蕪湖,據長江右岸,是船行青弋,水陽二江及運港河船隻必經之地,水陸碼頭,商業鼎盛!

  傍晚時分,東大街上,行人熙攘,茶館酒肆,莫不高朋滿座。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馳過大街,在街尾悅來老店門首停住。

  馬上坐著的是一位腰懸四尺古劍的藍衫書生,生得劍眉朗目,氣手不凡。

  馬才停下,客店中早已走出一名店夥,沒待藍衫書生下馬,迅速攏住馬頭,哈腰鞠躬,一臉堆笑道:「相公請到上房休息!」

  藍衫書生跨下馬背,橫了店夥一眼,吩咐道:「我這馬兒長路跋涉,一身都是汗水,你牽到馬房去,好好給我洗刷洗刷,黃豆馬料,都要好的,我自有重賞。」

  話聲清脆,略帶尖音,敢情年紀不大,但氣派架勢,倒是十足。

  店夥聽到重賞,耳朵一尖,只是沒命的連聲應是。

  藍衫書生傲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昂昂頭,舉步朝店中走去,自有店夥迎著領到上房休息。

  照說,大街上夜市繁華,這位少年書生模樣俊逸,手頭闊綽,落店之後,總該到街上逛逛。但他敢情是鞍馬勞頓,進入上房,就沒有再出過房門一步,連晚餐都吩咐夥計送到房中吃。

  這是晚餐之後,店夥手上,托著一個茶盤,盤中是新沏的一壺清茶,低著頭,急匆匆往上房走來。

  剛到走廊轉角,突然,迎面微風颯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那是從黑暗處閃出一條黑影,伸手點了店夥穴道,迅速揭開壺蓋,把一小包藥末撒入壺中,然後又拍開店夥穴道。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只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店夥除打了一個寒噤之外,當然措無所知,揉揉眼淚,就三腳兩步,巴巴結結的朝藍衫書生房中送去。

  一會功夫,那黑影又在上房走廊上出現。他輕靈的身法,一下掠近藍衣書生門口,手掌抵著房門,輕輕一托,便像幽靈般閃進房去。

  房中燈火未熄,藍衫書生和衣躺在床上,像是睡熟了,連有人進他房中,都一無所覺。

  那人閒人屋中,隨手帶上房門,立即朝床前走去!

  燈光底下最奇怪的,是兩人面貌,居然生得一般無二!

  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這臉龐在江湖上,現在已經並不陌生──那是出道不久,頭角嶄露的峨嵋門下記名弟子趙南珩!

  兩人唯一不同之處,就是躺在床上的一個,身穿藍色長衫,閃進房來的,卻是一身青色勁裝!

  當然,這兩人不會全是趙南珩,那麼究竟誰是真的趙南珩呢?

  穿青色勁裝的筆直走近床前,臉情冷寞,兩道眼神,望著藍衫書生微哼道:「好小子,小爺跟了你幾千里路,任你狡猾如狐,今晚終於落到小爺手裏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出手去,從藍衫書生身邊,解下倚天劍,佩到自己身上,目光一轉,又道:「玉墜呢?大概在你身上呢?」

  口中說道,再度伸出右手,朝藍衫書生懷中探去!

  這一探,只覺手指碰到的竟是鼓騰騰的一對肉球,他目光不禁一直,驚奇的道:

  「會是妞兒?」

  右手一陣掏摸,終於給他挨到半方玉墜,取出望了一眼,沉吟道:「老鬼明明說『飛龍劍訣』共有兩方,她身上怎會只有半塊?」

  他把半方玉墜塞到自己懷裏,然後再伸過手去,在藍衫書生胸前,仔細摸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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