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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虞平正在石門上下仔細察看,聞言立即直起身子,答道:「晚輩總覺每扇石門上,畫上這些形狀奇怪的畫像,使人無不可疑,尤其畫像上的眼珠,微呈凸出,可能就是開啟石門的樞紐。但晚輩連按了幾下,石門依然絲毫不動,晚輩實在看不出道理來,只是除了這門上畫像,四周牆上,更沒有礙眼之處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畫像凸出的眼珠上,又接連接了幾下,果然那石門動也沒動。

  孟守乾聽他這般說法,不由疑念漸消,暗想:原來只是自己多疑,錯怪了他!

  但目光瞥處,發現虞平伸手按動眼珠之時,手掌托動,不知他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總之,畫像左頰上那條指甲痕,已被他手掌輕輕抹去!

  這一下,當真是欲蓋彌彰,這條指甲痕,如果和他無關,他何須趁機抹去?

  孟守乾是何等樣人,要想在地面前耍什麼花樣,豈非班門弄斧?但他臉上依然絲毫不露,呵呵一笑道:「老弟說得不錯,憑常情推理,這對凸出的眼珠,倒確有可疑之處……」

  說話聲中,突然跨上一步,伸手朝畫像左眼按去,他出手奇快,在快要按上眼珠之際,目光一閃,暗暗留神虞平臉上。

  那虞平看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神色不禁微變,但瞬即平復,後退半步淡淡一笑道:「老前輩經驗豐碩,想必可以瞧出端倪,也未可知。」

  孟守乾手觸到凸出的眼珠之上,發覺那眼珠果然活動,心頭方自一喜,立即手指轉動,朝左右旋轉,哪知眼珠雖然活動,但任你如何轉法,石門還是紋風不動,休想打得開來?不禁暗暗罵了一聲:「好狡猾的小子!」

  手指一停,搖搖頭道:「老朽對機關消息十足外行,咳,就是這對眼珠,真是樞鈕所在,咱們不知開啟之法,也是徒然……」

  話聲才落,依稀聽到石門之中,隱隱傳出叱喝之聲。

  敢情這扇石門,異常堅厚,是以室中傳出的聲音,細如蚊蚋,如非自己這般內功火候的人,極難發覺。心中不由又是一動,忖道:莫非室中此人,就是用指甲留下記號之人?

  果然如此,他也可能就是以「交陰掌」殘殺東華山莊爪牙的那人,他用指甲留下暗記,定是指示他的同黨,由此門退走。

  那麼此人被困石室,只怕是出於偽裝罷了!心念疾轉,一時只作不聞,緩步走了開去。

  侯劍英跟在他師傅身後,心中暗覺奇怪,師傅平日為人精細,既然發覺畫上眼珠可疑,怎會不顧而去?但又不敢多問。

  孟守乾才一退下,虞平就接口道:「只要真是樞紐,晚輩不相信打不開它。」

  說著又跨上一步,伸手旋轉著眼珠。

  孟守乾當然是故意走開的,因為此時大家分散四周,仔細勘測著室中每一角落,虞平左右,並無旁人,如果他知道石門開啟之法,想要撇開眾人逃走,這時候是最好的時機。

  孟守乾腳下走得極緩,漸漸走得五六丈外,一面不住的用旱煙管試叩石壁,裝出尋找模樣。

  其實他一直在留心著虞平,只要他有什麼舉動,數丈距離,仍可一掠而至。是以只是彎腰俯身,緩緩移動腳步。

  剛一走到八丈左右,忽聽身後「喀」的一聲,石門頓開,虞平身子一弓,快疾無倫的朝門外竄了出去!

  這一著,早在孟守乾意料之中,聲音才一入耳,人已如影隨形,施展出形意門「縮地成寸」之術,一個箭步,搶到門前。

  哪知就在這一瞬之間,猛聽有人大喝一聲,一團黑影從門外迎面撞到!

  這一下事出倉猝,何況兩下來勢都快,急疾之間,連多瞧一眼都來不及,立即一提真氣,身軀硬行的向左閃開。

  同時也已瞧清那團電射而來的竟是一條人影!

  他沒防到自己以極快身法讓開來勢,但徒兒侯劍英,卻在此時跟在身後縱到,再待出聲招呼,已是不及,只聽「砰」的一聲,兩人撞個正著,一齊跌倒地上。

  那從門外飛撞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先閃出去的虞平。

  此時早已閉過氣去,已由十善大師拍了他幾處穴道,扶著坐起,侯劍英也已從地上爬起,坐著調息運功。

  石門開啟之後,並沒立即關閉,想係無人掣動機鈕之故!

  門外那間石室,地形略小,只不過是兩丈見方,但此刻正有兩個人打得異常激烈,掌風呼嘯,迴旋生風,籠罩著整間石室,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虞平敢情就是被那激盪成風的內家罡氣彈出來的。

  門內諸人手上雖有火摺子,但只要接近門口數步之遙,火摺子就會被門外捲來的掌風熄滅。

  尤其兩人都是身法奇快,攻退俄頃,是以更無法瞧清楚兩人面貌,幽暗之中,僅可約略瞧出兩個都是老頭,一個穿灰衣的身材較為瘦小,另一個穿藍袍的卻是修偉老人。

  灰衣老人身法輕靈,迎旋起落,快捷無比,隨著他身法變化,連續點出的指風,尖銳勁厲,刺耳驚心。

  藍袍老人卻是兀立不動,如臨大敵,黑暗之中,雙目流轉,隱隱可見精光,雙掌開闔,迅快發掌劈擊。

  他的掌勢,扶起陣陣震耳嘯聲,罡風激盪,把兩大見方的石室,震得「洪」「洪」作響,聲威之盛,武林罕觀!

  但他卻好像對灰衣老人的那路指法神功,甚是忌憚,每一掌都嚴密封閉住對方指力,攻拒之間,絲毫不苟。

  兩人各以數十年功力,苦苦相拼,只是在斗室中激盪流轉的內力餘勁,此時因石門開啟,有了宣洩之處,一陣又一陣像潮水般向門內湧來,吹得眾人身上袍袖不住飄動。

  孟守乾凝目瞧了一陣,依然無法瞧清兩人面貌,心頭著實感到驚凜。

  憑兩人的功力,在武林中可說已是一流頂尖高手,除了近二十年已極少在江湖走動的「五奇世家」第二代人物,自己實在想不出是誰來?心中想著,只聽一葦子低聲問道:「道兄可曾瞧出這兩人是誰嗎?」

  孟守乾微微搖頭道:「咱們點燃著幾支火把子,他們裏面卻是一片漆黑,以明觀暗,除非練成『天眼通』一類功夫的人,才能瞧得清楚……」

  大行大師低聲道:「老衲從掌風上聽來,莫非是鍾老施主趕來了?」

  趙南珩忽然趨上一步,說道:「大師傅,那一個穿灰色道施的,就是替弟子療傷的鬼手仙翁蘇道長!」

  大行大師聽得不由一怔,他哪會知道趙南珩連獲奇遇,不僅大覺大師在宣佈封山之日,輸給他的三十年內家功力,已由鬼手仙翁打通奇經八脈,悉化已用。

  而且少林方丈百愚上人賜傳的「達摩易筋經」,乃武學上乘寶典,少林寺七十二藝,莫不從此書而來,相傳只有方丈一人,能得修習此經,趙南珩能蒙百愚上人賜借「易筋經」,當然另有因果。

  他雖只練了短短一年,但玄關一通,體內三十年真力,一旦悉為己用,內功精進,自力增強,黑夜視物,自然無足為奇。

  大行大師這幾日雖已發現趙南珩神光內斂,精氣充沛,但也沒想到他內功深湛到已達目能夜視的境界,聞言奇道:「孩子,你瞧清楚地是蘇仙翁?」

  趙南珩應了聲「是」,道:「弟子瞧清楚地是蘇道長,不會有錯,和蘇道長動手的一位,是紅面虯髯的老者……」

  他話聲未落,只聽灰衣老者呵呵笑道:「鍾皓,那是和你一夥的吧?還不叫他們一起上?」

  大行大師低噫道:「果然是鍾老施主趕來了,他怎會和蘇仙翁捨命相拼?」

  藍袍老者面上微微冷笑,一面封拆劈掌,一面洪聲道:「蘇如晦,老夫早就認出是你,嘿嘿,『歸元指』,老夫也領教了。」

  灰衣老人大笑道:「你要為羅髻夫人作說客,自然早就知道老道困在這裏了,怎麼樣,是不是認為老道打發不了你?」

  他突然凌虛一指,遙遙點去!

  藍袍老人面上神色微凜,怒喝道:「胡說,你們西妖、北鬼,才會沆瀣一氣,互相勾結,老夫是何等樣人?」

  雙掌搓合,掌力出處,蓬然有聲,兩股勁力乍然一接,各自震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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