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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趙南珩瞧得心頭大震,這兩人一身武功,全非弱手,尤其那粗衣青年似乎比勁裝大漢還要高些。

  照說即使不是隱身塔上的老和尚的對手,也不至於會在入塔俄頃之間,就被人擲出,老和尚這份功力,當真驚人!

  勁裝大漢頭下腳上,倒栽蔥插入池中,他身形高大,池水不深,下面又全是污泥,費了好大的勁,才從池中爬起,頭臉身上,全是污泥,他伸手抹了把臉,就破口大罵。

  粗衣青年同樣跌落池心,但他卻在一沉之後,立即一個鯉魚打挺,躍了上來,也是一身泥水,濕淋淋的有如落湯雞一般。

  他似乎較為沉著,心知自己兩人遇上了高手,是以隱忍不語,連衣服也來不及擰乾,回頭道:「史兄,咱們走!」

  勁裝大漢發楞道:「張兄,這真是怪事,奶奶的兇,天下真會有鬼……」

  粗衣青年不耐的喟了一聲,揮揮手道:「咱們回去再說吧!」

  話聲一落,轉身縱起,如飛而去。

  勁裝大漢口中不住的咒罵,跟在他身後,狼狽而去。

  趙南珩瞧著他們,幾乎要笑出聲來!

  就在此時,那個蒼老聲音又道:「小子,你還呆在這裏作甚?」

  趙南珩慌忙搶出堂前,神色恭敬,作了個揖道:「弟子趙南珩,意欲叩見老前輩……」

  蒼老聲音沒待他說完,就道:「不用了。」

  趙南珩聽他聲音,果然從塔中傳出,心知先前自己在塔前跪拜之際,身後那陣微風,原來就是此老,他既然不願自己打擾,只好恭敬的道:「老前輩法號如何稱呼,能否賜知?」

  蒼老聲音道:「老僧無住。」

  他只說了四個字,便默不作聲。

  趙南珩不敢多問,向塔上作了個揖,便自朝園外走去。

  忽然,他心中一動,暗想:方才那個粗衣青年,曾說「他奉老爺子之命,取到倚天劍,必須連夜送到夫人那裏」,那麼他受挫而去,定然是趕去向夫人報訊無疑。

  自己正苦於不知羅髻山究竟在哪裡?而且前次誤闖東華莊,那裏僅是西妖手下一個香主的巢穴,已是如此隱秘,她老巢自然更不易找到。

  此刻有兩人在前面引路,自己只要跟住他們,豈不可以省去許多力氣。心念閃電一轉,哪還容緩,立即施展輕功,翻房越脊,一路急掠。

  待到躍出寺外,凝目瞧去,前面兩人業已奔近山腳,只剩了兩條黑影,起落如飛,朝大路奔去。

  趙南珩怕被兩人發覺自己,不敢過份逼近,悄悄跟去,和他們保待了十餘丈距離,兩道目光,卻始終注意著前面。

  果然,就在自己堪堪奔下山腳之際,那粗衣青年突然住腳,轉身向後瞧來。

  他這一舉動,當然是為了防範有人追蹤,趙南珩江湖經驗雖然不多,但自從鬼手仙翁替他打通奇經八脈之後,內功陡增,目力極強。

  一見對方停步回頭,朝身後瞧來,立即身子一縮,躲入路旁一棵大樹後面,心中暗想:「這人當真狡獪已極!」

  粗衣青年回頭一瞧,看看無人追蹤,好像和勁裝大漢低低說了句話,兩人身法突然加速,一路飛馳而去。

  趙南珩經過這一段路的追蹤,發覺對方兩人輕功雖然不弱,但如和自己相比,似乎還差上一籌,因此任他們腳下如何加速,也決難逃出自己視線。

  只是那粗衣青年,看去極為機警,自己還是留意才好,心念轉動,故意落後了幾步,和他們相距拉到二十丈左右。

  想來憑兩人的眼力,黑夜之中,已無法瞧到自己了,這才躡足潛蹤,遙遙尾隨下去。

  這樣奔了半個更次,已經進入萬山叢中,但見群峰起伏,到處都是密壓壓的森林。

  前面兩人,不疑有人跟蹤,只是一路疾行。

  趙南珩因所經之處,已是人跡不到的深山,心知離西妖巢穴,就在不遠,目光緊緊盯著前面兩人,絲毫不肯放鬆。

  又奔了頓飯光景,前面兩人果然朝一座峻峨陡峻的山峰縱躍攀登而上。

  ▼第三十三章 夜躡行人叩石閽

  趙南珩心中暗想:這大概就是羅髻山了,此山深處群山萬壑之中,自己幸虧有兩人帶路,否則就是向人訊問,只怕也說不清楚。

  當下一握真氣,輕蹬巧縱,跟在兩人身後,朝峰上躍去。

  這座山峰,一路都是危岩亂石,除雜草高可及人,只有矮小灌木,月黑山深,草木迷離,雖然不慮被人發現,但趙南珩還是不敢過份逼近。

  一會工夫,便已到達峰頂,藉著小樹掩蔽,悄悄躍上。就在這一瞬之間,但見兩人身形閃動,倏然往峰後落去!

  趙南珩略一遲疑,瞧清四下並無動靜,才長身掠出,直向兩人落處奔去,身臨切近,頓時把他瞧得一怔!

  原來這峰後竟是一處幽深絕壑,危崖壁立,黑黝黝不見底,少說也在百丈以上,不知兩人何以一閃不見?

  趙南珩躊躇了一下,暗想:這兩人的輕功,分明不如自己,照說他們可以下去,自己該無問題。但事實上,上下無一落腳之處,自己實在無法下去,莫非他們另有秘徑不成!

  一念及此,不禁凝目向四下一陣打量,尋思著方才兩人如何閃動身法?該由何處落向崖下?

  他這一細心觀察,果然發現崖下左側五六丈處,岩壁上有一株橫生老松,古木擎雲,斜出崖外。

  趙南珩心中不由大喜,前面兩人很可能借這株松樹落腳,自己何不下去瞧瞧,再作計較?

  一時哪還怠慢,微提真氣,身子凌空直落,等到雙腳踏實,方看出此處乃是一塊凸出的崖石,松根處還有許多粗細不等的山藤,向壑底垂去。

  趙南珩微微一笑,正待援藤而下。

  忽然想到此處已是西妖巢穴,自己雖有她的紫金符令,但臉上還塗著易容藥丸,自己既假冒他們辛香主而來,該把藥物洗去才對。

  當下忙從懷中取出小木盒,依照游老乞所說用法,把白藥丸在掌心抹了少許,然後兩掌搓勻,像洗臉般在臉頰上拭擦了一陣,收起盒子,援藤往下落去。

  到得壑底,舉目朝四周一瞧,又把趙南珩珩怔住了!

  在他想像之中,這絕壑下面,必然也和東華山在似的,蓋有一座廣大莊院,因為這是西妖羅髻夫人的老巢,規模自然比東華山莊要龐大。

  哪知到得壑底,竟是一條荒蕪狹谷,除了草長及膝,亂石成堆,細流涓涓,蟲聲唧唧,什麼也沒有。

  連方才兩人也早已不知去向?他近來經歷了不少事故,見識漸廣,深知對方巢穴,必在近處,只是自己不得其門而已。

  好在自己目能夜視,壑底雖然幽暗,還可瞧得清楚,這就暗提真氣,凝神戒備,一面搜索前進,緩緩走去。

  這壑底地方不大,他來回走了兩遍,依然找不到他們巢穴所在,不禁暗暗焦灼,目光只是朝四周石壁打量。

  忽然給他發現自己援藤下落之處的右首石壁上,離地七八丈光景,隱隱有一個黑影,極似一個石窟。

  因地勢較高,看不真切,心中不由一動!

  暗想:這如果真是一個石窟,那麼由上面援藤而下的人,只要稍微向右蕩去,即可落到洞口。

  難道這黝黑山洞,就是他們的入口了?

  方才自己因垂直而下,直落壑底,是以忽略了過去。

  他雖未能完全確定上面石窟,準是西妖的巢穴,但既經發現,哪肯輕易放過。

  雙臂一劃,身子平空拔起,一手抓住山藤,疾援而上。同時腳尖在右壁上輕輕點動,山藤往右蕩去,臨近洞口,雙手一鬆,翩然落在石窟前面。

  凝目瞧去,只見這座山洞,深透黑暗,不見絲毫光亮,心中不禁感到一陣猶豫。但繼而一想,壑底只有這座山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好歹也得進去瞧瞧。

  心念一決,立即舉步向洞中走進。初入尚覺寬敞,走了一段路,洞徑漸漸狹窄,轉折極多,壁上又到處凝結著鐘乳,鋒利如刀,稍一不慎,極易撞傷。

  若非趙南珩經鬼手仙翁打通奇經八脈,使他身上原有的數十年功力,化為己用,目力特強,幾乎是寸步難行。

  饒是如此,他在這條黝黑曲折,深邃狹窄的山洞隧道中,足足走了頓飯光景,前面才隱約可見微光。知道已近出口之處,心頭不禁微感緊張。

  自己此行,獨闖魔窟,深入腹地,不僅武功和對方懸殊,就是憑這段艱險的石窟隧道,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也難如登天。

  同時他心頭也泛起一個始終想不通的道理,峨嵋一派,掌門師尊和四大長老,都是練劍數十年,功力精湛的高僧,加之全派上下,武功極高的同門,也不在少數。為什麼不和羅髻夫人一較短長?自甘退出江湖,封山二十年?難道羅髻夫人真有這般厲害不成?

  心中想著,人已跨出洞口。舉目一瞧,原來這是一處天然的狹谷,地勢不大,兩套山峰夾峙,上豐下削,到了最高之處,已只有一線天光,隱隱閃著星辰。

  是以進出之人,只有這條幽壑隧道是他們唯一的出口。

  迎面一座削壁下面,開鑿了一座高大門樓,居然像閥閱人家一般,用人工鑿成簷牙畫棟之狀。

  左右兩邊蹲著一對高大石獅子,石階上面,兩扇漆了朱漆的大門,緊緊閉著,只有門額上四盞琉璃燈,照得閃閃發光。

  趙南珩暗暗哼了一聲,任你地勢隱秘,也終於給自己找到了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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