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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那人顯得甚是驚奇,問道:「峨嵋派業已封山,你……到莊上臥底,是奉何人之命?」

  趙南珩聽得一怔,他覺得「臥底」這兩個字,甚是新奇,不由搖搖頭道:「小可到莊上只是做工來的,沒有奉什麼人之命。」

  那人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緊盯在趙南珩臉上,陰嘿了一聲,問道:「你練過什麼功夫?」

  趙南珩經過這一陣工夫,已可依稀看到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瘦小老人,但臉密依然瞧不清楚,聞言說道:「小可以前練的是峨嵋派內功……」

  瘦小老人截住他的話頭,不屑的道:「峨嵋心法,雖是佛門正宗,但非四五十年不為功,你小子有多大年紀?」

  趙南珩道:「去年,小可在少林寺蒙百愚老師博傳授『易筋真絕』……」

  瘦小老人似乎吃了一驚,奇道:「少林七十二藝,均係由『達摩易筋真經』上演繹而出,百愚上人怎會輕易傳你?何況『易筋真經』博大精深,也不是短短一年工夫,所得領悟,你小子伸過手來,給我瞧瞧。」

  趙南珩伸手過去,瘦小老人在脈腕上按了一會,忽然目露詫異,奇道:「奇怪,以小兄弟的年齡來說,絕不會超過十八,何以體內真力,竟有數十年修為之功?唔,少說也有三十年火候,卻又泥丸閉塞,真氣不通,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你自稱峨嵋弟子,何以又在少林學藝?怎會投到這裏來的?」

  趙南珩這就把自己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瘦小老人閉目沉思,喃喃自語道:「憑大覺大師一封信,百愚上人絕不會把少林鎮山絕學的『達摩易筋真經』,輕易相授。」

  說到這裏忽然睜目道:「唔,小兄弟,大覺大師要你不滿二十,不准離開少林,你不該輕易下山。唉,你既已離開,說也無用,不過,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你到了二十歲,應該再上少林寺一次,百愚上人也許有什麼交代。」

  趙南珩抬頭道:「老人家,你說百愚老師傅會和小可交代些什麼?」

  ▼第七章 寂寂空山驚曙色

  瘦小老人搖頭道:「這個老朽也只是推想而已,到時候見了百愚上人,自會知道,只是以小兄弟的為人,不該呆在這魔窟之中。」

  「魔窟?」

  趙南珩驚奇道:「老人家,你說這裏是魔窟?」

  「唔!」瘦小老人從鼻孔裏唔了一聲,又道:「你還不知道這裏的老莊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頭,唉,這也難怪,小兄弟初出江湖,自然不曾聽人說過,其實老朽也昨晚才知道的。」

  趙南珩幾乎不相信自己見過一面,面貌和藹的老莊主,會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禁好奇的道:「老人家,你說老莊主是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頭,他到底是誰?」

  瘦小老人搖搖頭道:「你不知他的底細,還可相安無事,倘若知道他的來歷,只怕你連小性命都保不住了。」

  趙南珩將信將疑,忽然心中一動,問道:「老人家,你江湖上的事,一定知道得很多,小可心裏有一疑問,不知你肯不肯見告?」

  瘦小老人道:「你說!」

  趙南珩道:「你老想必聽人說過『羅髻開,峨嵋閉』這兩句話,究竟作何解?」

  瘦小老人目注趙南珩,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麼,口中噢道:「不錯,峨嵋既已封山,難怪你卻仍在江湖走動,原來小兄弟自稱峨嵋門下,實非峨嵋弟子,小兄弟在江湖上,以後還是少說峨嵋的好。」

  趙南珩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瘦小老人瞧了他一眼,慨然道:「老朽一生無求於人,也從不輕易受人滴水之惠,不想垂暮之年,還要小兄弟庇護……」

  趙南珩張口欲言。

  瘦小老人插手制止,接造:「小兄弟既然以此相詢,老朽自該知無不言,只是此事關係著峨嵋一派聲譽,大覺大師沒對小兄弟說起,可見他不令你知道此事,就是要你置身事外。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知底細,到處可行,知道得多了,就寸步難行,老朽方才說的,實為小兄弟好。峨嵋封山之後,就不該再有峨嵋派的弟子,在江湖走動,這個道理,小兄弟應該明白。」

  趙南珩見地拐彎抹角,說了半天,還是不肯直說,心中未免感到失望。暗想:從他的口氣,可以聽出峨嵋封山,其中果然大有文章,而且也似乎並非出於峨嵋本意,難道會是受到別人的脅迫?

  對了,「羅髻開,峨嵋閉」,峨嵋之閉,就是因為羅髻開的緣故,只不知道「羅髻」又是何等樣人?

  自己非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何況自己去年離開伏虎寺之日,早已立下決心,一定要做峨嵋弟子。

  自己從懂事以來,也從未將既經決定的事,再加更改的。

  瘦小老人瞧他臉上似感失望,然而又流露出堅毅之色,不由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兩頁舊紙,鄭重遞到趙南珩手上,道:「老朽待傷勢好轉,即須離此他去,這是老朽自幼抄錄的指法,雖是殘缺不全,但經老朽數十年苦研心得,增補了不少,舉以奉贈,只要不遇上一等一的高手,也足可傲視江湖,好了,你下去吧!」

  趙南珩手上接過兩頁舊紙,抬頭道:「老人家厚賜……」

  瘦小老人搖手道:「小兄弟不必多說,快去睡吧,老朽說話過多,急需運功調息。」

  趙南珩問道:「老人家,你的名號如何稱呼?」

  瘦小老人笑道:「老朽多年不用姓名,此次實為好奇所誤,不說也罷。」

  說罷,揮了揮手,就闔上眼睛,運起功來。

  趙南珩知他不肯多說,也只得作罷,當下把兩頁指法,納入懷中,悄悄退下,回到床上運了會功,也自就寢。

  ***

  這是一個陰霾的早晨,勁急東風,帶著絲絲寒意。

  天上烏雲密佈,雖然天色已經亮了一會,但四外朦朧的還是和黎明時光差不多!

  趙南珩一覺醒轉,朝窗外望望天色,心頭不期「咚」的一跳,暗叫糟糕,自己怎會睡迷糊了。

  此刻怕不快要辰時?再不趕緊掃地,稍時準會被駱大叔斥責。一時哪還來得及洗臉,取過掃帚,三腳兩步跨出了柴房,逕向前廳奔去。

  從柴房到前廳,還有很長一段路,他順著麻石甬道,跨進腰門,大廳上還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敢情駱大叔還沒起來,連其他的下人們,也一個不見。

  佟家莊家規頗嚴,各人有各人的事,他來了五天,平日早晨,也是這般情形,不過,平時是自己起來得早,今天,快辰時了,難道大家都會晏起?

  心中想著,不覺閃起一絲疑念!但繼而一想,天色昏暗得有如黎明,當然會使人發生錯覺,認為還沒亮透,春眠不覺曉,自己不是也起來得遲了嗎?

  他匆匆把大廳前面的一片天井,打掃清潔,開了二門,一直掃到大門。

  如今只要再開出門去,掃完莊前的一大塊草坪,早晨的工作,就算完畢。他直起腰脊,輕輕吐了口氣,放下掃帚,拔開巨木橫閂。

  兩扇黑漆鋼鐵大門,發出隆隆輕響,和獸嚼鋼環的叮噹晃動,大門開處,一陣陰寒冷風,迎面吹到!

  趙南珩不自覺的拉拉衣領,拿起掃把,走出大門,才跨下一級石階,目光瞥過,驀地大吃一驚,口中也同時驚噫出聲!

  原來就在靠近左首石獅子兩側,竟然一邊一個,直挺挺躺著兩人!

  一眼望去,這兩人身軀都極為彪壯,身穿黑色密排緊扣衣靠,面貌陌生,顯然不是莊上的人。

  趙南珩皺皺眉頭,丟下掃帚,走近兩人身前,俯首一瞧,找不出什麼傷痕,但已氣絕多時。看他們臉上還流露出緊張神色,生似堪堪走近莊前,就突然死去,連背上單刀,都沒有掣出。

  昏暗的天空,隱隱動著春雷!

  地上躺著兩具直挺挺的屍體,給原已極為冷僻的徂徠山下,更加上幾分使人驚慄的寒意。

  這兩個是什麼人?怎會死在這裏?

  趙南珩心中打著問號,直起身子,不禁向四周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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