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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峨嵋山色黯然收

  「高出五嶽,秀甲九州」!

  峨嵋山是我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佛家稱此為光明山。

  山中雲海幻變,有兩座高峰,終年露出在雲端之上,遠看好像峨嵋,故名峨嵋。山上以伏虎寺規模最大,環抱在山坳裏,殿脊重重,林木蔽天。

  這是春初的一個早晨。

  伏虎寺正當早課時光,僧侶們宛如四條灰色長龍,一個個雙掌合十,在悠揚鐘聲中,魚貫進入大殿。

  大殿上,品字形放著三張上覆黃綾的長案,中間一張長案後面,放著一把黃披交椅,左右兩案,也各有兩把紅披的坐椅。

  這情形,是寺中重大典禮才有的場面。

  但今天並不是寺中舉行大典的日期,何以掌門方丈和四大長老要親自主持?

  全寺僧侶都感覺到今天的早課,有些不同尋常,可能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

  伏虎寺清規素嚴,儘管每個人心頭都在猜測著可能發生之事,但大家還是合十當胸,緩步徐行,跨進大殿,分左右四行,各就班位。

  數百僧侶,靜穆得沒有一絲聲音。

  跟在這群僧侶後面的,是一名粗衣少年,看去約有十六七歲,生得雙眉斜飛,目若朗星。

  他跟隨著大家,也雙手合十,目視鼻,鼻視心的走進大殿,站在右側後排最末一個位上,敢情他是新入門的俗家弟子。此刻鐘聲已停,從殿後緩步走出四個身披大紅袈裟的高僧,各自在左右兩邊預設的紅被椅子上坐下。

  這四位高僧,正是本寺監寺長老、和持戒院、羅漢堂、祖師殿的主持。

  四人之後,又從後殿走出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和尚。

  只見他白眉低垂,面容慈祥,身披紫金袈裟,右手待著一串檀木念珠,左手托一柄紫玉如意,緩步走上正中香案。

  這位老和尚正是本寺掌門方丈──大覺大師。

  全殿僧侶,在這一剎那,個個面色莊嚴,上身微躬,向上合十為禮。

  大覺大師把手中紫玉如意,放在案上,然後正身肅立,單掌當胸,緩緩抬頭,掠過全殿僧侶,口中低喧一聲佛號,徐徐說道:「阿彌陀佛,峨嵋山,號稱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我峨嵋一派,也蒙佛祖慈悲,武林中,和少林、武當、華山三派,同為江湖四大門派之一……」

  聲音不響,說來不徐不疾,但偌大一座大殿,數百僧侶無不聽得甚是清晰。

  他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面容一肅,繼續說道:「只是江湖大劫將興,殺孽已萌,出家之人,五蘊皆空,不宜捲入江湖是非之中,老僧幾經考慮,本門決定退出江湖,封山二十年。因此,老僧鄭重宣佈,凡我門下,已經皈依三寶弟子,從明日起,不准擅離本寺一步,本門俗家弟子,也一律不准再在江湖走動。」

  峨嵋派在江湖上被列為四大門派之一,聲譽極隆,何以突然宣佈退出江湖,封山二十年?

  全寺僧侶,不禁全都凜然失色。

  但峨嵋伏虎寺清規素嚴,掌門人這種重大決定,自有他的遠大見解,僧侶們雖覺事出突然,心頭各有疑問,紛紛猜想。

  因為大家都還記得本門在六十年前,也曾經有過一次封山,那還是上一代方丈手裏的事。目前,除了方丈和四位長老之外,誰也不清楚當年要封山的原因。

  在近乎凝結的空氣中,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問話。

  大覺大師眼看沒人提出意見,這才微微頷首道:「大家該知道祖師創業維艱,老僧此一決定,亦情非得已,本門戒律極嚴,一經決定,就不准違忽,同時由特戒院派人通知本門俗家弟子,一體遵照。」

  持戒院主持起立躬身,應了聲:「小僧謹遵掌門人法諭。」

  大覺大師點頭還禮,接著目光一轉,筆直朝右側後排瞧來,和聲道:「南珩,你早餐之後,可到方丈室來,老僧另有交待。」

  原來站在右側後排末尾的那粗衣少年,叫做趙南珩,他聽到方丈吩咐,心頭不禁一陣猛跳,慌忙躬身應「是!」

  大覺大師面容慈祥,朝全殿僧侶合十為禮,然後取起紫玉如意,緩緩轉身,朝殿後走去。

  四位長老同時站起,跟在大覺大師身後,步入後殿,但他們臉上,顯得異常凝重,而且還隱約流露出悲憤之色!

  四條灰色長龍,依然有規律的退出大殿。

  每個人的心底,都壓著惶惑和不安。

  尤其是粗衣少年趙南珩!

  他雖然是方丈大覺大師從山外帶回來的,但多少年來,除了聽經之外,平常很難見到方丈。

  如今方丈在宣佈封山之後,召見自己,其中必有事故,在膳堂裏匆匆吃完早餐,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獨自朝後進走去。穿過伽藍殿、持戒院、沿著祖師殿,默默跨進左側甬道,方丈居住的精舍,業已在望。

  趙南珩只覺全身脈搏跳動隨著加速,等走到階前,幾乎連呼吸都感到有點急促起來!

  正當此時,門中忽然走出一個小沙彌,朝趙南珩招招手道:「趙師弟,方丈叫你進去。」

  趙南珩知道他叫作了凡,是伺候方丈室的弟子,當下應了聲「是」,跟著跨進房門。抬頭一瞧,只見大覺大師盤膝坐在禪榻之上,含笑道:「孩子,你來了?」

  趙南珩慌忙走前幾步,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弟子叩見老師傅。」

  大覺大師指手道:「孩子,你起來。」

  趙南珩叩了幾個頭,才站起身子。

  大覺大師目光慈祥,瞧著趙南珩,問道:「孩子,你今年幾歲了?」

  趙南珩道:「弟子今年十六歲。」

  大覺大師點點頭又道:「你知道到寺裏來,已經有幾年了?」

  趙南珩道:「弟子五歲那年上山來的,已經十年了。」

  大覺大師又點點頭,道:「不錯,已經十年了,唉,老僧帶你上山來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小孩,如今,總算長成了!」

  聲音低沉,聽來使人感到無比親切!

  「唔,這幾年老僧要監寺大師指點你武功,你學會了些什麼?」

  趙南珩方才緊張的心情,已漸漸平復下來,躬身道:「弟子內功只練了三年,監寺大師說基本功夫,已經差不多了,另外本門的『伏虎掌法』和『亂披風劍法』,弟子剛學會不久。」

  大覺大師忽然輕喟一聲,道:「唉,沒用了,如今都沒有用了!」

  趙南珩聽不懂方丈說的什麼,但又不敢作聲。

  大覺大師續道:「孩子,本門從現在起就要封山二十年,在封山期中,峨嵋派的武功,就不准在江湖出現。你,老僧十年前把你帶上山來,但你不是峨嵋派的弟子,明日一朝,就得離開這裏……」

  趙南珩突然有如焦雷轟頂,撲的跪倒地上,急得流淚道:「老師傅,弟子是峨嵋門下,弟子不要離開這裏,弟子願意皈依我佛,伺候老師傅一輩子。」

  大覺大師用手摩著他頭頂,慈笑道:「孩子,別哭,老僧帶你上山之時,就沒把你列入峨嵋門牆,因為你不是佛門中人,雖然本門也有俗家弟子,但你另有你的前途,所以我並沒叫你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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