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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他一再听男装少女辱骂自己,已感奇怪,此时再听她说什么“你还没走”,心头更觉其中必有蹊跷,这就拱拱手道:“在下正是赵南珩,姑娘纵有委屈,何苦这萌短见,不知姑娘刚才吃了什么药丸……”

  男装少女没听他说完,戟指喜怒骂道:“万恶淫贼,禽兽不如的东西,谁要你来假撇清,姑娘恨不得食汝之肉,寝汝之皮,挫骨扬灰,让万人践踏……”

  她想骂上几句一切恶毒的话泄愤,但说到这里,已经再也接不下去。换了口气,恨恨的道:“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姑娘和你拚了!”

  话声出口,人已一头撞了过来。

  赵南珩听她出口如此歹毒,脸色方自一变,对方业已向自己撞到。

  在这一瞬之间,她发现这位姑娘竟然丝毫不会武功,心头更觉惊奇,急忙闪身让开,同时左手轻轻一抬,把她撞来的身躯,扶了一把,免得她倾跌。一面俊目含光,凛然说道:“在下自问和姑娘素昧平生,不知姑娘何以对在下怀恨如此之深?”

  那男装少女虽经赵南珩扶了一把,还是站立不稳,朝前冲出一步,口中一阵喘息。

  本来清丽娇俏的脸,似乎笼上了一层狞厉之色,摇摇晃晃的逼前一步,冷笑道:“姓赵的,你淫恶滔天,还想抵赖不成?”

  玉手扬处,一个耳光,猛向赵南珩脸上捆来,接着咬牙道:“姑娘已服下断肠散,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饶过你这个万恶淫贼!”

  赵南珩从她口中,业已听出一点眉目,好像有人假冒自己,欺负了这位姑娘,身形急忙后退半步,正容道:“姑娘纵然和在下有不解之仇,在下即使得罪了姑娘,也望姑娘先解去剧毒,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姑娘固然含屈而死,在下代人受过,含冤莫白,不瞒姑娘说,在下从终南追踪一个假冒在下之人前来,姑娘遇上的,也许就是此人!”

  男装少女先是一怔,接着又冷嘿道:“恶贼,你纵然舌粲莲花,姑娘也不会相信,不是你赵南珩,还有第三个赵南珩不成?”

  “第三个赵南珩”,这话当真令人费解,赵南珩两道炯炯眼神,望着男装少女,不知她说的什么?

  男装少女冷笑一声,回身走近床前,取过一张人皮面罩,一下绷到脸上,道:“你瞧我是谁吧?”

  赵南珩目光一直,惊呼道:“姑娘是辛香主……”

  “哼,姓赵的,你装得真像!不错,姑娘正是辛舒平!”

  男装少女揭下面罩,随手一丢,续道:“告诉你,假冒你赵南珩上终南去的,就是姑娘,你一路追踪,要追的人,也就是姑娘。因此,这往返数千里,一路上只有两个赵南珩,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绝不会还有第三个赵南珩的。说得再明白一点,今晚除了你赵南珩,自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越南珩目光迅速一转,摇头道:“不对,不对,如此说来,在下追的,倒并不是姑娘,因为那人不仅盗走在下倚天剑,并且假冒在下,骗了赵老前辈的飞龙玉坠……”

  辛舒平怒道:“不消说了,那都是我。”

  赵南珩迟疑道:“姑娘房中并没在下的倚天剑。”

  辛舒平切齿道:“你方才取走了,又来问谁?姑娘后悔在平利客栈,因瞧你身负重伤,不忍取你性命。一念仁慈,终于自食恶果,被你这万恶淫贼,毁我一生清白,废我一身武功。姓赵的,你这衣冠禽兽,亏你还是自称名门正派的峨嵋门下?还是五奇之首,中飞龙的……”

  赵南珩听得汗流浃背,惊骇失色,急急摇手道:“姑娘请住,这中间定有奸人假冒,而且真的出了第三个赵南珩,在下赶到此地,不过盏茶光景之事,姑娘赶快设法先解断肠之毒,再找奸人不迟。”

  辛舒平望着赵南珩,似乎已有些相信,双目微闭,从眼角上,垂落了两行泪珠,摇摇头,黯然一叹,说道:“不成了,断肠散子不见午,何况我身受奇辱,也无颜见人……”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但她终于拭去泪痕,目注赵南珩,凄然道:“但我却想托你代办两件事儿,不知肯是不肯?”

  赵南珩不加思索的道:“在下倚天剑和赵老前辈飞龙玉坠,都被奸人取走,天涯海角,在下也务必找到此人。就是姑娘不说,在下遇上了也绝不轻易放过,姑娘是不是要我替你手刃奸恶,报仇雪恨?”

  辛舒平摇摇头道:“你不放过他,是你的事,我只想请你代办两件小事。”

  赵南珩慨然道:“姑娘只管请说,赵某能力所及,自当效劳。”

  辛舒平颇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才道:“第一件事,就是我死了之后,请你把我尸体在附近埋了!”

  赵南珩点点头道:“此事在下自当代办,只是在下之意,姑娘虽然服下断肠散,但未必没有解药,与其饮恨以没,不如亲手报仇,姑娘……”

  辛舒平凄然落泪,从腰间掏出一方佩玉,抬头道:“我武功已废,生不如死,我第二件拜托之事,赵少侠行走江湖,倘若遇上找同门师姐妹,就请把这方玉佩转交,呈缴我师傅。我知道峨嵋、罗髻,旧嫌未消,赵少侠如有未便,我也不敢勉强。”

  赵南珩义形于色,一口应承道:“好!在下自当替姑娘办到。”

  说完一手接过玉佩,揣入怀中。

  辛舒平听他一口答应,便自裣衽称谢,然后说道:“赵少侠义薄云天,辛舒平深感大恩,少侠暂请退出,子夜过后,就请少侠替我择地埋葬。辛舒平无以为赠,店中尚有良驹一匹,差可代步,少侠幸勿推辞。”

  赵南珩眼看一个如花如玉的少女,转眼就要香消玉殒,心头不禁恻然,但自己既无解毒良药,辛舒平又死志极坚,一时只好退出房去。

  辛舒平刚才的一阵呜咽饮泣,不仅引来了赵南珩,黑暗之中另有一双炯炯眼睛,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两人没有察觉而已。

  此刻赵南珩怀着沉重的心情刚一退出。

  房中微风过处,一条人影快得令人连瞧都难以瞧清,业已落到辛舒平的面前。大袖一展,拂了她穴道,一把扶起娇躯,如风而去。

  赵南珩甫出客店,想起那个假扮自己的奸徒,做出天人共怒的无耻勾当,心头愈觉愤怒。算来辛舒平遭他强暴,和自己投店,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说不定这贼人们在城中落脚,自己何不趁这段时间,搜索一番。

  主意打定,立刻纵身掠起,一路朝外追去。

  这时差不多已是二更天气,城中大半人家,都已入睡,赵南珩施展绝顶轻功,绕城半圈,哪有奸贼的踪迹?

  看看已近子夜,想到辛舒平此时“断肠散”毒性已发,宛转蛾眉仰药死,花钿委地无人收,心头顿感负愧难安。

  辛舒平虽然不是自己害死的,但却是被假冒自己的奸徒夺去贞操,仰药而死,在没有找到这个奸贼之前,自己身上,永远背着一桩冤案,无法洗刷。

  他越想越觉不安,返身朝客店奔去,到了上房,只见窗户洞开,房中灯焰摇曳,哪里还有辛舒平的影子?

  赵南珩不加思索,从窗口掠入,目光向四周一扫,暗道:“她方才口气,清白已玷,仰药自绝,死志甚坚,才嘱咐自己过了子夜,替她前来掩埋尸骨,由此看来,她绝不会无故离去,何况她一身武功,也被奸贼废去,……”

  “啊!”赵南珩身子喜然一震,莫非在自己离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心念电旋,哪还犹豫,立即穿窗上屋,这会心中急怒交加,连纵带跃,只是漫无目的盲目追逐,足足奔了一个更次,仍然一无所获。

  转回客栈,在房中仔细一瞧,辛舒平的衣物银子,并没有带走,足见她不是自己去的。

  那么如果不是发生意外,被人劫去,便是她们罗髻门下或四方教的人,发觉辛舒平中毒,将她救走。

  自己奉命赶赴北雁荡,原是为了追踪假冒自己之人,听赵老前辈的口气,飞龙玉坠另外半方,似乎在正觉庵主手里。

  如果被他捷足先到,凭赵老前辈半方玉坠为证,再把另外半方骗走,“飞龙剑诀”落到奸徒手上,后果就不堪设想。

  辛舒平说店中留有良驹一匹,差可代步之言,不知是否已被人骑走?

  他折腾了一晚,索性在房中调息运功,等到天色黎明,拿起辛舒平留下的包裹,准备日后一并交付罗髻派的人,然后就开门出去。

  店伙哪会知道房中客人,已经换了一个人?一眼瞧到赵南珩起来,立即送上脸水,巴结的道:“相公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不多睡一会?”

  赵南珩洗了把脸,会过店账,跨出大门,果见店伙已奉了一匹浑身如雪的白马,在门前伺候,当下赏了他一锭银子,接过缰绳,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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