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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心想从这一点看来,他并不是还了俗的和尚,而是由和尚所乔装的俗家人,如果已经还俗,早就该蓄长头发了。

  心念转动之际,目光落到和尚侧面脸上,这一瞧,顿把赵南珩瞧得心头大凛!

  原来这俗家装束的和尚,你道是谁?他,竟然是少林寺膳堂住持十方大师!

  赵南珩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人,试想十方大师住持少林寺膳堂,哪会轻易离寺外出?更哪会换了俗家装束?

  但僵卧地上的和尚,无论身材面貌,都极像十方大师,难怪方才酒楼上,自己瞧到他背影,就觉得十分眼熟。

  他满腹狐疑的排众而出,走到和尚身边,俯身一摸,只觉触手冰冷,敢情已经气绝多时。扳过身子,仔细一瞧,丝毫没错,这人不是十方大师,还有谁来?

  这真是离奇之事,凭十方大师在少林寺的地位,居然会改扮成俗家人,在巴东出现,居然会在渡口暴卒?

  目前的赵南珩,可不是几月前的赵南珩了,江湖经验虽然不丰,但此时一经推想,顿觉此中必有缘故!

  “啊”!他目光突然盯在十方大师眉心之间,口中同时低啊了声!忖道:“眉心低陷,肋骨已碎,这不是和瞎鬼婆的死状,如出一辙?”

  “归元指”,难道这也是“归元指”所伤……

  正想之间,只听有人在身后问道:“相公可是认识这个老师傅吗?”

  赵南珩直起身子,回头瞧去,那是一个地保模样的人,这就反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那人瞧着赵南珩一身文士打扮,倒也不敢怠慢,哈着腰,陪笑道:“小的何老五,是这里的里正,小地方出了人命,又因相公好像认识这位老师傅,才敢动问一声。”

  赵南珩心头暗自盘算:十方大师是住持膳堂之人,连他都要改扮装束,到江湖上走动,可见少林寺“十”字辈几位大师,可能已全体出动了。

  果然如此,那么其中想必有着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不然,凭他们十字辈大师的身份,绝不会掩饰身份到化装成俗家人模样。何况十方大师又是死在“归元指”之下,此时此地,自己似乎不宜泄漏他的身份才是!

  一面故意瞧了何老五一眼,慢吞吞的摇了摇头,道:“这位老人家我只是方才在春风得意楼见过一面,并非素识,因我略擅医道,想瞧瞧他究竟得了什么重病?哪知……唉,他已经气绝多时!”

  他总究在江湖上走了一段时间,老练了许多,虽是临时编造之言,说来不疾不徐,颇合他目前中年文士的口吻,倒也使人无可置疑。

  何老五两眼望着赵南珩问道:“相公看他是什么疾病死的?”

  赵南珩没想他会有此问,一时几乎给他问住了,微微一楞,忽然想起南玖云当日曾说瞎鬼婆是中风死的,这就唔了一声,伸手摸摸下巴,沉吟道:“像是中风。”

  他此言出口,只听人群中有人插嘴道:“这位相公说得不错,这和尚好好的人,突然倒地死去,准是中风!”

  何老五拱拱手道:“多谢相公指教。”

  赵南珩暗暗叫了声惭愧,转身挤出人群,牵过马匹,缓步朝渡口走去。

  一路只是思索着十方大师被害之事,同时也想起酒楼上一老一少两人,心中不禁一动。

  方才那个青衫书生所说的两则打油诗,前面一则,是挖苦和尚,后来代自己说的一则,又是什么尼姑还俗,莫非他已识破十方大师的行藏?否则哪有这般巧合?

  不错,十方大师原是性子粗暴的人,听到对方辱及出家人,才愤然放下筷子,离座下楼。

  由此推想,十方大师之死,极可能和青衫书生有关?如果他使的确是“归元指”,那么瞎鬼婆也是他害死的了!

  赵南珩渐渐感到问题愈来愈复杂了。

  本来,这些事,他可以不管,而且自己就是因为十方大师瞧不起峨嵋派,言语发生了冲突,才愤然离开少林寺的。

  但他想到少林方丈百愚上人总究对自己有授经之恩,十方大师改装离寺,绝不会是私事,他死于“归元指”下,出绝不会是私仇,那么都可能和少林寺有关。

  少林寺的事,自己该是义不容辞,何况杀害十方大师的线索,那一老一少两人,除了自己,可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说不定会从这两人身上,牵引出一桩惊人的大秘密来!

  不是吗?瞎鬼婆苏如珍,是死在“归元指”下的,“归元指”是北鬼的独门绝技,而鬼手仙翁却并不是杀害他胞姊的凶手,如今“归元指”又出现了。

  同样佟家庄前面那些人,都是死在“血影掌”手下的,“血影掌”乃东怪不传之秘,但凶手也并不是东怪,你能说这两件事,没有连贯吗?

  想到这里,就急于找寻老少两人。

  他记得在酒楼上曾听他们说起,好像也是渡江来的,但自己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瞧到两人踪影,可能他们已经渡江过去了。

  当下不再犹豫,牵着马匹,步上码头。

  正好有一条直放归州的货船,就要启碇,赵南珩让他们把牲口装到底舱,自己也随着登船。

  从巴江到归州,原只一江之隔,但因水势湍急,沿江有不少险滩,虽是顺水行舟,速度反而极缓,抵达归州,差不多已是上灯时分。

  赵南珩舍舟登陆,随着大家入城,但觉城中市容极盛,街道也相当宽阔,行人往来如织。

  自己不知那老少两人,是否就在城中落脚?而且偌大一座归州城,又到哪里去找?一时牵着马匹,由北城走到东城,只是在街上浏览。

  正走之间,忽见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夜色之中,站在一条横街口上,形迹使人不无可疑。不由暗暗留上了意,故意将脚步放慢,一手牵着马匹,缓缓走去。

  那座小个子约摸有三十来岁,脸色焦黄,身穿青色短靠,两手抱胸,倚在一处墙角,状极悠闲,但他目光却不时朝斜对面一家客栈投去。

  这情形,如何瞒得过赵南珩眼睛?而且看出这青衣汉子分明是个会武的人,身手似乎不弱。他站在这里,是等人?还是另有企图?但不管如何,此人总究行迹可疑。

  心中想着,正好横街对面,有一家酒楼,如果坐在靠近窗口之处,不但可以看到青衣汉子,就是客栈中进出的人,也可一目了然。

  这就举步朝酒楼门前走去,早有小厮接过马匹。赵南珩跨上楼梯。举目一瞧,楼上食客不多,靠窗几个座头,全都空着,当下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要过酒菜。

  漫不经意的用眼角朝楼下瞧去,自己座位和青衣汉子站立之处,及客栈前门,恰好成三角形,两边动静,都可清晰入目。

  青衣汉子依然站在那里,并没走开,客栈里虽然不时有人出入,但只是些商贾行旅看去并不惹眼。

  赵南珩暗暗好笑,自己坐在这里,以逸待劳,倒要看看你站到几时?

  一会工夫,堂倌送上酒菜,独自斟了杯酒,慢慢吃喝,一面留心对面动静。

  果然那青衣汉子站了一会,敢情渐渐感到不耐,但又无法走开,目光盯着客栈,脸上也有了焦灼之色。

  这情形分明是在等人,那么他何以不进去找呢?当然形迹可疑之处,也就在于此!

  正当此时,只见从客栈里面,走出一个店伙模样的人,探头探脑的向四周一瞧,忽然向青衣汉子迎面走去。

  赵南珩先前因出来的只是一个店伙,并没在意,此刻瞧地朝青衣汉子走去,登时引起注目。

  那青衣汉子对店伙的朝他走来也似乎感到一楞,身子虽然仍旧倚在墙上,但赵南珩可以看得出来,他左手微微上抬,正是暗中蓄劲,大有猝然出手之意。

  从店伙走路的模样看去,根本是个不会武功的人,他自然懵无所知,还是笔直迎着过去!

  赵南珩不禁替他担心,估计距离,即使自己立即打开窗口飞身出去,也已不及抢救,方自暗叫一声:“要糟……”

  哪知店伙奔近青衣汉子面前,忽然右手一伸,竖起食指,向天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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