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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俞景岳为人持重,因理亏在己,故而方才一直耐着性子,任她白衣少女出言尖刻,也不曾动怒。此时眼看师弟身中喂毒暗器,自己一再好言相劝,她依然坚不承认,不由得心头有火,冷然道:“姑娘,老朽已经好话说尽,姑娘依然不肯卖老朽的面子,姑娘岂非太不通人情了?”

  “我不通人情?你们才通人情呢!”白衣少女冷冷的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没使暗青子,更没有解药。就算有,姓沈的本就该死,我也不会给的。”

  俞景岳脸上隐泛怒容,沉笑道:“姑娘轻轻年纪,心思却是毒辣得很!”说罢,拱拱手,回头朝三个门人喝道:“你们抱起师叔,咱们走!”

  他说话之时,目中隐闪冷芒,看了白衣少女一眼,才大步行去。

  楚秋帆究是从小跟随师父行走江湖,看也看得多,此时眼看赛韩康俞景岳举动有异,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俞景岳脸有怒容,沉笑着说话,话又说得很气愤,显见他心头极为愤怒,照说就不该拱手了,这就是不合常情之处。

  白衣少女寒着一张脸,那是俞景岳说她心思毒辣,姑娘家自然要生气了。但也没有出声阻拦,任由他们离去。她收起长剑,转过身,望望地上倒毙的马匹,恨恨的道:“真是该死……”

  话声未落,突然口中“咦”了一声,双手掩胸,脚下跟着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楚秋帆看得奇怪,暗想:“她怎么也负了伤?唔,大概是方才动手之际,扭到了前天的镖伤,故而右足站立不稳……”

  心中正在思忖之际,只见白衣少女拐着右足走了三四步,急忙在林前一块大石上坐下,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的药瓶,倾了几颗药丸,纳入口中。

  这—瞬间,她本来像春花般艳丽的脸上,已然笼罩了一层死灰颜色,一手按在胸口,樱唇微张,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秋帆本待悄悄离去,但看到这情形,不禁暗暗吃惊,忖道:“看情形,这位姑娘生似身负极重内伤!她好端端的,怎会……”

  “哇!”白衣少女坐在石上,自然是想竭力抑制自己的伤势,但终于无法控制,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坐着的人,上身晃动,好象有些支持不住。

  楚秋帆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方才赛韩康俞景岳临走之时,朝白衣少女拱了拱手,显得是在他拱手之际,暗下毒手。

  他曾听师父说过,天下各派武功之中,最阴毒的莫过于旁门异派中的“阴手”了。它能伤人于无形,数丈之内你被他打了一掌,还一无所觉,此中高手,还能限定你伤发的时间,算得不差分毫。

  一念及此,心中暗道:“莫非白衣姑娘是中了赛韩康的‘阴手’不成?他还说白衣姑娘心思毒辣,这人面貌持重,手段却如此阴毒!”这就举步走出林去,含笑拱手道:“姑娘可是负了伤么?”

  白衣少女悚然一惊,望着楚秋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她左手掩胸,似是痛得十分厉害,只是强自忍着没有出声。

  楚秋帆道:“在下看姑娘伤得不轻,不知姑娘是否需要在下相助?”

  白衣少女只当他是过路之人,看到单身女子存心轻薄,闻言不由得柳眉一挑,冷声道:“你快给我滚,姑娘我可不是好惹的!”右手一探,呛然抽出半支长剑来,但她右手这一牵动,胸口登时一阵剧痛,脸色大变,口中不禁“啊”了一声!

  楚秋帆看她粉额上全是汗水,忍不住道:“姑娘可是很痛么?”

  白衣少女瞪了他一眼,负气道:“我痛关你什么事?”

  楚秋帆微微一笑道:“在下原是过路之人,因看到姑娘方才中了赛韩康的一记‘阴手’,想必伤得不轻,故而有意相助,姑娘幸勿误会。”

  白衣少女道:“你怎知那姓俞的老贼使的‘阴手’?”

  楚秋帆道:“在下也只是猜想罢了,天下只有‘阴手’能在数丈之内伤人于无形。赛韩康朝姑娘拱手之际暗下毒手,当时姑娘并未发现,但等他走后,姑娘伤势才突然发作,因此在下推想,姑娘中的可能就是‘阴手’了。”

  白衣姑娘望着他,问道:“你能治‘阴手’的伤么?”

  楚秋帆道:“在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在下可以助姑娘调理真气,如能暂时遏住伤势,再到前面镇甸上,可以找大夫治疗了。”

  白衣少女又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看你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能有多大功力,要替我调理真气?哼,你若骗我,看我会饶过了你!”

  要知她原是心机极深的人,心中虽然不信,但此刻胸头十分疼痛,倒真希望他能替自己调理真气,或可减少痛苦。于是眼波一抬,低声道:“好吧,你就给我试试看,你到底会不会呢?”

  楚秋帆道:“在下也没有试过,只知度入真气,可以疗治伤势,至少也可以阻遏伤势恶化,对姑娘有益无损……”

  白衣少女气道:“你是卖膏药的?光说不练。既然知道可以度气疗伤,为什么不快些动手呢……啊……”她性子一急,话说得响了,胸口又剧痛起来。

  楚秋帆忙道:“好,在下这就给姑娘试试,你且忍耐一些。”

  他走到白衣少女身后,伸出右手,按在她背后“灵台穴”上,缓缓的把真气源源度入她体内。

  白衣少女但觉一股滚热的气流,涌入体内,精神登时好了许多,胸口疼痛也立时大为减轻,不觉缓缓的闭上眼睛,心中暗自奇怪:“这人年纪不大,一身功力似乎极为深厚!”

  她哪里知道楚秋帆练成“太虚玄功”,虽然为时尚浅,但放眼武林,已是很少有人能和他比拟了。

  楚秋帆把真气源源送入她体内,不过盏茶工夫,已经运走了数转,白衣少女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瘀血,胸口也感到舒畅得多了。

  楚秋帆还是第一次给人运气疗伤,看到白衣少女又吐出一口血来,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否觉得好些?”他一面说话,传送的真气,仍是丝毫没停。

  白衣少女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低低的道:“谢谢你,好得多啦,我方才吐出来的是一口瘀血,你可以住手了。”

  楚秋帆缓缓收回手掌,说道:“姑娘被‘阴手’所伤,目前只是暂时阻遏了伤势恶化,并未全好,仍得找个大夫治疗才是。这里离龙游还远得很,姑娘牲口已死,还能行走么?”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觉得他好象是个书呆子,这里离金华不过一、二十里,为何要舍近就远,赶到龙游去?想到这里,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她突觉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几乎连眼泪都痛了起来,口中忍不住“哎唷”一声叫了出来。

  楚秋帆吃惊道:“姑娘怎么又痛了?”

  白衣少女咬着银牙,过了一会,才低低的道:“我……胸口肋骨,好象被那老贼震断了……”

  原来楚秋帆也不知道自己练的“太虚玄功”,乃是先天气功,为旁门异派阴功的克星,在治疗上也有极大的功效。

  他方才运功替白衣少女疗伤,只施行了一盏茶的工夫,若能施行大半个时辰,说不定她的伤势也已痊好了。但运气疗伤,只能治疗白衣少女的伤势,她折断的肋骨如果没有接好,仅凭运气治疗,也是接不拢的。

  楚秋帆道:“那怎么办?在下接是会接,只是……只是……”

  要知练武的人,对于接骨疗伤,也是必修的科目。他是武林盟主三湘大侠裴元钧的传人,自然懂得伤科接骨。

  只是他想到对方乃是一位姑娘家,伤处又在胸前肋骨,要替她接好断骨,必须袒衣露胸用手摸索,这个如何使得?

  白衣少女不想还好,这一想到自己肋骨已断,竟然连呼吸都痛得难以忍受。楚秋帆的话,她自然听得懂,粉脸不禁一红,幽幽的道:“看来我这肋骨断了是治不好了,你不用管我,只管走吧!”

  楚秋帆道:“折骨乃是小伤,只要接上了,很快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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