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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楚秋帆脚下不觉一停,心想:“这人隐迹山林,正在全神操琴,可见是一位隐士无疑,时当深夜,自己怎好去惊扰于他?”

  就在此时,但听琴声戛然而止,室内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夜色已深,何来雅人?”

  随着话声,但觉双扉开启,走出一个一身青衫、貌相俊逸的白面书生,目若朗星,轻轻一转,便看到了阶下的楚秋帆。不觉喜形于色,拱拱手道:“兄台大概是夜行迷路,闻琴而来,快请里面坐。”

  楚秋帆连忙还礼道:“兄弟确是夜行迷路,听到琴音,一路寻来,只是不敢有扰雅兴……”

  青衫书生微微一笑道:“兄台太客气了,既能闻琴寻来,就是兄弟的知音,萍水相逢,焉知不是前缘?”

  他把楚秋帆让进屋中,就拉过一条椅子,含笑道:“兄台请坐。”

  楚秋帆略一打量,但觉这右厢地方不大,却打扫得十分干净。案上除了一张焦尾琴,还有几函书籍和一些文房四宝,虽是随意搁置,却丝毫不见零乱。

  楚秋帆看他情意甚是恳切,也就在木椅上坐下。

  青衫书生转身取过一只白瓷茶盅,倒了一盏茶,送到楚秋帆面前,含笑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兄弟不善饮酒,兄台就请喝盅茶吧!”

  楚秋帆连说不敢,急忙起身接过茶盅。

  这会,烛光掩映,只觉这青衫书生修眉星目,玉面朱唇,好不俊俏,看年纪只怕比自己还小。就含笑道:“深夜打扰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青衫书生道:“贱姓荀,草字兰荪。”

  楚秋帆抱拳道:“原来是荀兄,兄弟楚秋帆。”

  两人各展邦族,谈得极为投机,从经史诗文,谈到了琴棋书画,医卜星相。

  楚秋帆的师父三湘大侠裴元钧博闻强记,学识丰硕,楚秋帆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书读得不少,平日听师父说的,自然也听得不少。这回和荀兰荪剪烛品茗,一番长谈,把平日所读所闻都说了出来,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苟兰荪喝了口茶,目光一抬,含笑道:“楚兄好象对医道很在行?”

  楚秋帆道:“荀兄休得见笑。先师在日,曾和兄弟讲解过一些医理,兄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那好极了。”苟兰荪欣然道:“兄弟前些日子曾在书肆中购得一册手抄本,叫做《运气图解》,里面载的都是些太虚、阴阳和脉络的歌诀,词句古奥,兄弟看来看去,依然一窍不通。但兄弟觉得这一定是名家家传的秘抄,一直什袭锦藏。楚兄学识渊博,自然看得懂了。”

  他不待楚秋帆回答,回身从书夹中取出一册薄薄的手抄本,递到楚秋帆面前。(我国古代医籍中有《运气篇》,叙述五运六气、五行生克之学。)

  楚秋帆接到手中,含笑道:“荀兄太夸奖了,医学一道,博大精深,兄弟只是略识皮毛,荀兄尚且看不懂,兄弟只怕更看不懂了。”口中说着,一面翻开首页,只见第一行果然写着“运气图解”四个字,接着就是“太虚图”、“阴阳图”。每一图下,都有歌诀和小字注解,再下去是“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游气图解。每一经络都有极为详尽的注释,字迹娟秀,似是出于闺秀手笔。

  这册《运气图解》粗看起来,果然是医书上的运气要诀,但仔细读下去,却是一册武学上的内功心法。

  楚秋帆看了一页,觉得有些歌诀和自己所学内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比师父教自己的内功深奥得多。心中暗暗奇怪,不知这是哪一派的心法,他就合上了书,说道:“荀兄,这不是医经上的运气歌诀。”

  荀兰荪惊奇地问道:“那会是什么呢?”

  楚秋帆道:“这手抄本乃是武功中极为深奥的内功心法。”

  荀兰荪听得更是惊异,说道:“楚兄如何看出来的呢?”

  楚秋帆道:“先师精于技击,兄弟从小跟着先师也练过几年。”

  “啊……”荀兰荪目中闪着异采,喜道:“原来楚兄文武兼资,真是难得。楚兄,这册《运气图解》既是武学中的内功心法,兄弟读书之人,留着无用,就请楚兄收下吧!”

  楚秋帆忙道:“这个如何使得……”

  荀兰荪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楚兄如果推辞,那就见外了。古人说得好,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楚兄既是武林中人,兄弟把此书举以奉赠,正是替这册手抄本找到了主人。如果留在兄弟的敝箧之中,不但一无用处,最后难免被蠡鱼蛀食,岂不可惜了?”

  楚秋帆道:“兄弟虽不知这册《运气图解》是哪一派的内功心法,但可以断言,这上面所载乃是一种极高深的武学,荀兄以此见贶,兄弟实在受之有愧。”

  荀兰荪笑道:“兄弟和楚兄虽是初交,但却一见如故。我辈相交,贵在知心。楚兄再要多说,岂不成了俗人了?”

  楚秋帆爽朗的一笑道:“苟兄说得是,兄弟那就拜领了。”

  荀兰荪看了楚秋帆一眼,斯文一笑道:“楚兄,我们年岁相若,一见如故,如果楚兄不嫌弃的话,我们结个异姓兄弟,不知楚兄意下如何?”

  楚秋帆早就对荀兰荪的人品俊逸、文采翩翩感到相见恨晚,闻言不觉大喜,欣然道:“荀兄不谈,兄弟也正有此意呢!”说到这里,望着荀兰荪又道:“兄弟今年虚度二十,是三月十二日生的,苟兄贵庚多少?”

  荀兰荪脸上一红,忽然低头望着地上,说道:“小弟今年十九岁,楚兄刚刚长我一岁,我该叫你大哥了。”

  楚秋帆看他脸有腼腆之色,只当他读书相公较为脸嫩,也并不在意,心中一喜,爽朗的笑道:“这么说来,愚兄痴长你一岁,你是我贤弟了。”

  目光抬处,发现窗外已经有了曙色,不觉失笑道:“荀贤弟,你看我们只顾说话,不觉天色已晓,累了贤弟一夜未眠,贤弟快到床上去休息一会吧!”

  荀兰荪微笑道:“小弟不累,而且今天城里有个文会,必须赶去参加。天亮之后,小弟就要赶进城去。大哥累了,就只管在这里休息,一日三餐,小弟包给了山下人家,自会有人按时送来的,好了,小弟要走了。”

  楚秋帆问道:“贤弟什么时候回来?”

  荀兰荪道:“小弟大概傍晚时分就可以赶回来了,大哥没事,就在这里多盘桓几天嘛!”说话之时,匆匆从桌上取过一把摺扇,举步往门外走去,一面说道:“小弟走了,大哥一晚未睡,到床上去睡一会咯……”

  楚秋帆看他走得匆忙,跟着送到门口,叮咛道:“贤弟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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