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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楚秋帆道:“因为那老贼捏造血书,说我是千手郎君江上云的儿子,才好借口把我逐出门墙,使我在江湖上,陷于孤立无援之境。今晚之事,虽然只是他借题发挥,但总和姑娘有关,姑娘不告而别,偷偷的出来,如果再和在下走在一起,在下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乐兰芬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们自己知道清白,关人家什么事?”

  “不成。”楚秋帆道:“你非回去不可。否则,会陷我于不义。”

  乐兰芬忽然眨动眼睛,流下泪来,说道:“你只知道自己洗不清,也不想想我洗不清么?我女儿清白之体,都……都给你……看到了,我哪还有脸见人?所以春云姑姑鼓励我来找你。你只知和我在一起会陷你于不义,却不知道对我不顾而去,你才更不义呢!”她哭得很伤心,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她眼角滚出来,当真有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楚秋帆从未和女孩子接触过,更没见过女孩子哭起来,竟会如此令人感动,心头一软,说道:“姑娘快别再伤心了。在下方才也许言语说得太重了,其实也是一番好心。在下如是去游山玩水,有姑娘作伴,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在下恩师遇害,师仇未报,又被那老贼假冒师父,横加诬蔑,当众把在下逐出门墙,在下此刻已被武林中人所不齿,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姑娘如何能和在下同行呢?”他说到师父遇害,再提及自己受屈,两行热泪也忍不住滚了下来。

  乐兰芬看他也哭了起来,心中更是不忍,急忙把手中罗帕递了过去,幽幽的道:“楚大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快把眼泪擦干了。”

  楚秋帆没有去接她的手帕,只是举起衣袖,拭着泪水。

  乐兰芬柔声道:“就是因为你心里很苦,前途又十分艰难,春云姑姑才同意我来追你,还要我多鼓励你。我不管,我出来了,决不再回去,你到哪里去,我也到哪里去。”

  “这……”楚秋帆道:“兰芬,你是姑娘家,又从没出过远门,我们同行,实有不便。”

  乐兰芬道:“你不会说,我们是兄妹么?”

  “这跟谁说?”楚秋帆听她说得很幼稚,不觉笑道:“你要我跟每一个过路的人说去?我是说咱们孤男寡女,一路上食宿都有不便。”

  乐兰芬想想,自己也笑了起来,接着道:“这也不要紧,等到了大镇上,我去买一套男人衣服穿,我们就成了兄弟了,人家就不知道了。”

  楚秋帆心想:“你就是换上了男人衣衫,究竟还是姑娘家,这有什么不同?”一面依然摇头道:“兰芬,你如果把我当作朋友……”

  乐兰芬道:“不,你是我大哥。”

  “好!”楚秋帆道:“你既然把我当作你的大哥,你就更该听我相劝,回转仁山庄去。”

  乐兰芬看他只是不肯答应和自己同行,痴痴的望着他,终于点点头道:“好,我回去。楚大哥,你一路珍重。”说完,没待楚秋帆再说,突然扭转身子,急奔而去。

  楚秋帆没想到她突然之间,会改变主意,走得这般快法。心想也许自己一再峻拒,伤了她的心,心中觉得甚是歉疚,目送她纤影远去,更是忽忽若有所失!

  她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女孩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却如此辜负了她……但再一想,自己师仇未报,有很多事情,都要靠自己的毅力去完成,哪能顾得到儿女之私。一念及此,顿觉心胸开朗,迈步往前行去。

  中午在路上打了个尖,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到磐安。

  这是一个山城,城中只有一条大街比较热闹,街上只有一家客店,生意当然也不会很好。

  这家客店,叫做老招商,本来有三开间门面,两层楼的房子,敢情因为生意不太好的缘故,楼下店面,左边租给了一家面店,右边租给了一家估衣铺。

  楚秋帆没有选择,就落脚在老招商客店里。上灯时分,他打算到面馆里去吃一碗面,因为他身边没有多少银子,要省吃俭用才够。

  就在他跨出房门正待随手关门之际,只见一名店伙匆匆走来,含笑道:“客官,有一位公子爷说是你的老朋友,马上要来拜会客官,请你老不要出门了。”

  楚秋帆奇道:“在下初到贵地,哪来的朋友?”

  店伙陪笑道:“那位公子爷说,他认识你。”

  楚秋帆问道:“他人在哪里?”

  店伙道:“那位公子爷就住在上房,现在正在盥洗,马上就会下来了。

  楚秋帆又道:“他有没有说姓什么?”

  店伙陪着笑道:“客官看到了,自然就会认识。”

  楚秋帆道:“好,那我就在房里等他。”

  刚说到这里,只见两名伙计模样的人,各人手中提着一只大食盒,朝里走来。当前一个朝店伙问道:“小王,送到哪一个房间里?”

  店伙连忙招呼道:“就是这一间。”他抬抬手,领着两个店伙走入。

  楚秋帆问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店伙陪笑道:“是三元楼送来的。”

  楚秋帆道:“他们大概送错房间了。”

  “没错,没错!”店伙连连陪笑道:“酒菜是小的去叫的,这是那位公子爷吩咐送到客官房里来的。他说,他和客官有多年不见,难得会在这里遇上,正好把盏剪烛,一倾契阔……”

  “多年不见的朋友?”楚秋帆心头暗暗奇怪,忖道:“这人会是谁呢?”

  那两名三元楼的伙计,早已在房中一张小方桌上放好杯盏和一把装酒的锡壶,又从食盒中取下四盘冷盆,四个热炒,都用盘子覆着,以防酒菜冷了。他们放好酒菜,便自退去。

  过了一会,才听楼梯上响起橐橐履声,有人下来了。

  店伙伺候这位公子爷,可说巴结上了天,才一听到脚步的声音,就像老鼠一般,耸肩欠身,急步趋了出去,还没看到人,就垂下双手,躬着腰站在房门口恭候了。

  那位公子爷终于下楼了,他左脚刚一着地,店伙已很快的趋了过去,躬身抬手道:“公子爷请!”他侧着身抢在前面,引着公子爷走到楚秋帆的房门,才停住脚,又倾着前身,说道:“公子爷,楚爷就住在这里。”

  楚秋帆因人家前来拜会自己,不得不迎了出去,举目看去,那位公子爷已经快到门口了。只见他身穿天青绸衫,足登粉底薄靴,手播洒金摺扇,昂首阔步的走来。

  这人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生得目若朗星,唇红齿白,一表人才,像个读书相公,只是自己和他素未谋面,并不相识。\\

  那青衫相公一眼看到楚秋帆,立即含笑抱拳道:“楚兄请了,多年不见,想不到会在这里和楚兄相遇,真是他乡遇故知,难得极了!”

  楚秋帆听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心中甚是惊疑,抱拳答礼道:“兄台……”

  青衫相公含笑道:“楚兄别急,有话到里面再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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