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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陸公車已可想到這楚公子果然是大有來歷的人,此時聽老爺子的口風,好像這姓楚的公子來到裴家堡,他感到無上榮寵!

  而且這「榮寵」二字,絕非一般的客套話,而是真正出自內心的話,心中不禁暗暗納罕,這楚公子究竟會是什麼人?

  楚玉祥這時才看清這位裴老爺子濃眉鳳眼,臉如重棗,年屆花甲,鬚髮全黑,身材高大,腰幹挺得筆直,是一位威儀頗重的老人。

  這就連忙抱拳道:「裴老爺子好說,在下奉家師之命,趨謁老爺子,方才剛聽陸總管說,近日是裴老爺子花甲子榮慶,在下竟然空手而來,真是失禮,甚感不安。」

  裴三省也在這一瞬間看清了面前這位年輕人丰神俊朗,宛如光風霽月,心中暗暗點頭,一面大笑道:「楚公子寵臨,老朽已經感到無上榮幸,啊,尊師可好?」

  楚玉祥道:「在下臨行之前,家師要在下問候裴老爺子。」

  裴三省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尊師是裴某的大恩人,二十年前,若非尊師經過北峽山,別說老朽早已成了枯骨,連這片寒莊,只怕也成為一堆瓦礫了。」

  說到這裏,回頭道:「允文,快來見過楚公子。」

  他身後隨侍著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應聲走出,神色恭敬的朝楚玉祥抱拳一禮,說道:「裴允文見過楚公子。」

  裴三省含笑道:「他是老朽犬子。」

  楚玉祥連忙還禮道:「原來是裴兄。」

  裴三省道:「楚公子這稱呼,犬子萬萬不敢當,尊師在武林中輩分極高,放眼天下,已沒有人敢和他老人家平稱了,公子是他老人家的傳人,豈可降低了身分?你叫他名字,已經很客氣了。」

  陸公車越聽越驚奇,這位楚公子的師父竟是如此崇高的身分,這會是誰呢?

  楚玉祥含笑道:「裴老爺子太客氣了,在下初出江湖,年輕識淺,怎敢托大,在下和裴兄如論年紀,只怕還要小上幾歲呢,江湖上有各交各的這句話,老爺子不用再客氣了。」

  裴三省晚年得子,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當然願意自己兒子和楚玉祥結交,能和這樣一個有此硬靠山的年輕人做朋友,一生就不會有人敢正眼看你了。

  天下父母,誰都希望他的子女一生平安無事,迎凶化吉,他一手摸著長鬚,呵呵笑道:「允文,你能交上楚公子這樣的朋友,為父就可以放心了。」

  一面含笑朝楚玉祥道:「這裏不是談話之所,楚公子請到老朽書房裏奉茶。」一手拉著楚玉祥,舉步朝外行去。

  陸公車忙著道:「堡主,屬下告退了。」

  裴三省點頭道:「也好,這兩天外面事情忙,你就去照顧一下!」

  陸公車應了一聲,轉身退出,裴三省攜著楚玉祥的手,來至書房,分賓主落坐,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裴三省朝裴允文道:「允文,高掌門人、徐掌門人都在廳裏,你代為父去陪陪他們。」

  裴允文答應了一聲,朝楚玉祥拱拱手退了出去。

  裴三省過去掩上了書房門,回身說道:「楚公子奉尊師之命,前來取回尊師昔年寄存老朽這裏的寶劍,不知臨行之時,可有什麼交代?」

  楚玉祥想到綠袍老人交給自己的一塊紫紅竹牌,這就伸手從懷中取了出來,雙手遞到,說道:「家師曾把昔年信物,賜與在下,要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爺子取回寄存長劍,請老爺子過目。」

  裴三省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就連連點頭,把竹牌還到楚玉祥手上,說道:「楚公子快請收好了,這一點還要公子原宥,因為神君此劍,不但是一件神兵利器,而且是神君昔年隨身之物,非同小可,老朽不得不慎重處事。」

  楚玉祥把竹牌貼身藏好,一面說道:「老爺子這是應該的,家師也吩咐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爺子取劍的。」

  裴三省沒有說話,轉身走到東首一排書櫥前面,打開櫥門,取出兩函書籍,摸索了一會,然後從書櫥後面推開一扇小門,原來那壁間還有一道暗格,裏面存放的自然是極貴重的東西。

  楚玉祥不好去看,自顧自取起茶盞,低頭喝了口茶。

  裴三省從壁櫥中取出一個圓形的黃布小包,推上小門,放好了兩函書籍,捧著黃布小包,回身坐下,雙手在膝上打開黃布包袱,裏面是一條盤成數圈,用青色絲線結成的縷花絲縧,(束腰帶)一面抬目說道:「這就是神君寄放在老朽這裏的寒螭劍了,它不用之時,可以當腰帶束在腰間,用時只須輕輕一按,劍就可以出鞘,這柄長劍據說是萬年寒鐵所鑄,十分柔軟,但它卻是斬金截鐵的寶劍,就是劍鞘,裏層是綠鯊皮,外面這一層卻是天蠶絲織成的,不畏刀劍水火,也可以說是一件難得的寶物,楚公子請看。」

  隨著話聲,站了起來,右手拇指一按,但聽錚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立時多了一柄寬才兩指,宛如汛秋水的軟劍,寒芒流動,數尺之內,已可感到有一股逼人的森寒劍氣!

  裴三省迅快還劍入鞘,才雙手遞過,說道:「楚公子把劍收了,你就束在腰間好了,這樣取用之時,就方便得多。」

  楚玉祥說了聲:「多謝。」

  雙手接過,然後依言先把自己的束腰帶解下,把寒螭劍當作束腰帶束好,又掛上了松紋劍。(這柄松紋劍是另一個師父祖半仙送給他的。)

  裴三省笑道:「這是尊師之物,楚公子怎麼謝起老朽來了?」

  他起身去打開書房門,接著說道:「說起來一這柄劍在寒莊已經待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老朽無意之間,傷了厲山雙兇的徒兒,厲山雙兇夫婦兩人一向兇名久著,即使平日遇上了,也無理可喻,老朽傷了他們徒兒,那還得了?趕上門來向老朽問罪,正好遇上尊師路過,把兩人訓斥了一頓,厲山雙兇心雖不甘,但當著尊師也不敢發作,悻悻而去,尊師就留下了這寶劍,曾說:如果他們膽敢再來尋仇,要老朽把這柄劍掛到大門上,就可無事,這二十年來,幸仗尊師神威,一向平安無事,老朽一家能有今天,都是神君所賜,這份大德,老朽這一生真是報答不盡……」

  說到這裏,目注楚玉祥又道:「楚公子年紀不大,但神瑩氣朗,大概已得神君真傳,前途未可限量,老朽只有一子一女,犬子允文,楚公子已經見過,小女畹蘭,今年才十八歲,以後還要楚公子多多照顧。」

  楚玉祥道:「裴老爺子誇獎,在下如何敢當?」

  裴三省大笑道:「楚公子,這老爺子三字,老朽不敢當,如蒙不棄,就稱老朽一聲老哥哥就夠了。」

  楚玉祥道:「裴老爺子德隆望重,年歲比在下大得多,老哥哥的稱呼,在下不敢應命,承蒙老爺子不棄,在下就稱你一聲老叔好了。」

  「哈哈!」裴三省聽得十分高興,點頭道:「老朽雖然癡長你幾歲,本來這老叔二字,也萬不敢當,既然公子不肯稱呼我老哥哥,這樣也好,老叔就老叔吧!」

  楚玉祥起身作了個長揖說道:「老叔請受小侄一拜。」

  裴三省一把拉住,笑道:「咱們口頭叫叫就好,哈哈,老侄臺,老叔有你這樣一個侄子,真可慰我老懷了。」

  接著問道:「老侄令尊堂康健納福吧?」

  楚玉祥聽他問到父母,不禁神色一黯,說道:「不瞞老叔說,在下從小是義父義母撫養長大的,在下除了只知姓楚,連生身父母是誰,至今猶身世未明。」

  「啊!」裴三省頗感意外,口中啊了一聲,問道:「老侄臺的義父是誰?」

  楚玉祥道:「先義父姓聞,諱天聲……」

  裴三省驚啊道:「東海門聞掌門人?」

  楚玉祥不覺含淚點了點頭。

  裴三省驚奇的道:「半年前掌門人賢伉儷遇難,老侄臺不在場麼?」

  如果楚玉祥在場,他師父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厲神君,天底下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東海門一草一木?

  楚玉祥道:「那時小侄還沒有拜師,先義父母遇害之時,小侄也身負重傷,幸蒙恩師救援……」

  當下就把自己被綠袍老人所救,醒來之時,已在船上,一直說到恩師把自己送到嶗山,另拜祖半仙為師,簡扼的說了一遍。

  裴三省喜道:「老侄還有這番奇遇,不但蒙神君收列門牆,連從不收俗家弟子的全真教祖道長也破例收錄,真是可喜可賀,只是老侄怎麼只在兩位號稱當世奇人的門下,只學了七個月時間呢?」

  練武的人,通常稱武功為功夫。功夫、就是工夫,要練好功夫,就要工夫深,七月時間,能練到什麼?裴家三省練武數十年,自然深知武功絕不可能速成,但這話他沒說出口,只是深為楚玉祥惋惜,人家要想求一位名師都求不到,你有這好的機緣,兩處一共只耽了七個月。

  楚玉祥道:「兩位恩師都說夠了。」

  裴三省聽他這麼說法,心想這兩位當世奇人也許另有緣故,這就點點頭道:「總而言之,老侄因禍得福,這是莫大的福緣。」

  他只好這麼說,心裏還是有替這位老侄臺暗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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