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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一葦子遲疑的道:「大師兄對付佟成,不用劍麼?」青陽子淡淡一笑,道:「你以為今晚來敵,僅只佟成一批嗎?」說到這裡,臉色一正道:「三師弟,本宮乃武當重地,由你住持,不必隨愚兄出去,靜玄,你把二師叔屍體,移到祖師殿去,同時各殿調配「五行劍陣」,如有外入闖入,格殺勿論。」

  一葦子和靜玄道人,躬身領命。青陽真人吩咐完畢,回身朝畢玉麟稽首道:「宗施主以事外之身,還來傳訊,貧道至感大德,還請在此少息,貧道已吩咐靜通,替宗施主準備素齋,飯後可在客舍休息,無論聽到什麼,請勿外出。」

  畢玉麟原想跟隨青陽真人前去,瞧個熱鬧,此刻見他這般說法,何況自己又化裝前來,不便暴露身份。心中略一盤算,已有主張,當下連忙抱拳道:「多謝老道長關心,道長只管請便。」青陽真人回頭道:「松風,你隨我出去。」

  說著緩步走出,小道憧手捧長劍,緊隨身後,一起朝屋外走去。一葦子等青陽真人走後,也朝畢玉麟打了個稽首,由靜玄道人抱起青峰真人屍體,一起匆匆出去。武當山正值多事之秋,但這間掌門人會客的幽雅客室,此時又恢復了幽靜!

  不,此時畢玉麟感到的,只是一片寂靜!

  他眼看青峰真人無聲無息的喪在茅山毒指之下,耳中同時聽到青陽真人的四個師弟,差不多先後被伏老前輩的毒指殺死,難道伏老前輩也和黃鐘別府沆瀣一氣?

  畢玉麟因茅山毒指對自己母子有恩,心中一直把他當作好人,但擺在眼前的情勢,已十分顯然,萬里飄老前輩因偷聽黃鐘別府的機密,被人發覺,死在毒指之下,武當掌門青陽真人的五位師弟,又在同一時候,遭他暗算。當然和茅山毒指齊名的邙山鬼叟,不是已到了黃鐘別府嗎?茅山毒指和陰魔尚師古伉瀣一氣,也並無足奇。然而畢玉麟的心中,始終有一種感恩圖報的潛意識存在,認為茅山伏老前輩,絕不會和陰魔他們聯在一起。他一個人在客室中坐了一陣,只見兩個道僮,送來一席素飯,其中一個躬身道:「靜通師叔此刻尚有要事,不克奉陪,宗施主請用餐吧。」

  說著一齊退出身去。畢玉麟眼看桌上放滿了十幾盤精緻素菜,自己腹中也確已飢餓,也就不再客氣,獨自吃了起來。過不一會,靜通道人匆匆進來,稽首道:「小道招待不周,簡慢之處,還望多多原諒,宗施主請到客舍休息吧!」畢玉麟心知他們一片好意,因強敵已至,耽心自己安危,才要自己早些回房,其實也正中自己下懷,這就微微一笑,拱手道:「道兄言重,在下多多打擾,心實不安。」

  靜通道人敢情心中有事,此來任務,只是領畢玉麟到客舍休息,是以也無暇和他多作客套,便陪同畢玉麟跨出客室,朝左側一條碎石甬道上走去!

  這一路上,畢玉麟已發現這上清官後院,每一轉角之處,都有武當門人,手仗長劍部署得相當嚴密。行不多遠,靜通道人在一排房舍門前停步,伸手推開木門,側身肅客,一面說道:「宗施主請早些休息吧,小道另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畢玉麟拱手道:「道兄請便。」

  青通道人又打了一個稽首,便自退去。畢玉麟跨入房中,舉目一瞧,只見這間客舍,收拾得十分整潔,除了靠壁一張臥榻之外,臨窗還有一張書案,案上放著不少書籍,和文房四寶之類,牆上也掛著幾幅書畫,想係平日招待賓客之用。目光轉動,隨手闔上房門,便自熄燈就寢,不,畢玉麟胸中早有成竹,熄燈之後,立即悄悄閃出房門,他知道這一排客舍,乃是武當派接待實客之處,此刻除了自己,並無第二個人往著,目光迅速向四外一瞥,果然發現客舍附近,也有不少仗劍道人,往來巡邏。畢玉麟藝高膽大,暗暗一提真氣,施展「仙人掛衣」身法,一下從斜刺裡飛起,宛如一縷輕煙,裊裊飄起,掠上屋頂。他方才早已看好方向,此時身形縱起,立即展開「萬里飄風」絕頂輕功,幾個起落,橫空翻上一處高達四丈的殿頂,筆直朝前殿趕去!

  整座上清宮,此刻戒備森嚴,到處都有武當門人結成劍陣,埋伏暗處。但畢玉麟一身武功,已可算得上當代頂尖高手之列,這些武當門人,那想看得見絲毫人影?

  他一路急奔,當真只有風飄電馳,可以形容,一會工夫,便已掠近前殿,人在半空,暗暗一提丹田真氣,身形就像長了翅膀似的,一下飛到大殿邊緣,趁著掠過簷牙之際,陡然伸出手指,箝住椽子,輕若柳絮閃入簷下。此處正當大殿後面一道腰門,門上有一槐橫匾,畢玉麟身形一縮,很快躲入匾後,隱住身形。縱目瞧去,原來青陽真人和一葦子全在殿上,兩個身後,一排站著六個藍袍道人,連剛才引自己到客舍休息的靜通道人,也在六人之內。青陽真人對面,坐著的正是雙龍堡副堡主獨眼烏龍佟天祿,他身後俏生生的站著四個少女!這四人,自己見過三個,雙龍四嬌今晚居然全來了!

  畢玉麟曾從青陽真人口中,聽出大概,好像獨眼烏龍佟天祿在二十年前,原叫毒龍佟成,敗在青陽真人「兩儀掌」下,今晚僅是為了向青陽真人了斷過節。但從雙龍四嬌同時在武當出現,事情就顯得並不尋常,莫非他們有為而來?此刻雙方依然分賓主坐著,敢情還沒動手,自己倒來得正是時候!

  原來青陽真人緩步走出大殿,遠遠一看,便已認出殿上負手站著一個身穿黑袍,右眼已瞎的馬臉老頭,正是二十年前敗在自己「兩儀掌」下的毒龍佟成!

  他身後還站著四個衣分紅、黃、藍、白的絕色少女。青陽真人一派掌教,目光一瞥,立即迎前幾步,稽首道:「佟施主駕臨寒山,貧道迎接來遲。」

  獨眼烏龍佟天祿哈哈一笑,拱手道:「道長久違,二十年不見,道長丰采如昔,夤夜驚擾,兄弟甚感本安。」說著,回頭吩咐道:「鳳嬌,你們快見武當掌教青陽真人!」

  他身後四個少女,領命上前,朝青陽真人福了一福,同聲說道:「晚輩拜見掌教。」青陽真人慌忙稽首回禮,口中連說「不敢」,一面朝佟天祿問道:「四位女施主,想必是施主高弟了?」獨眼烏龍陰笑一聲,道:「非也,他們乃是敝堡主的高足,久仰武當盛名,此次隨兄弟同來,志在觀光。」

  說著手指穿紅衣的叫蔡鳳嬌,黃衣的叫金玉嬌,藍衣闔叫唐月嬌,白衣的叫蘇令嬌,一一向青陽真人引見。青陽真人曾聽門下說過,雙龍堡主九爪神龍閻怕修崛起江湖,他門下共有四個女弟子,八個男弟子,號稱四嬌八傑,武功各得堡主親傳,甚是了得,沒想到雙龍四嬌,竟然個個綺年玉貌,年事甚輕!

  五大門派,已和雙龍堡訂下北山之約,為期已僅只一月,雙龍四嬌連袂隨同佟天祿趕來武當,難道其中有什陰謀不成?青陽真人終究修為功深,心中想著,面上自然不會流露出來,一面稽道道:「貧道久聞閻堡主大名,今晚瞧到四位女施主,果然不同凡俗,快快請坐!」

  要知他乃有道高人,儘管今晚被茅山毒指連喪四個師弟,儘管獨眼烏龍佟天祿來意不善,應對之間,仍不肯失禮。話聲一落,便讓佟天祿在上首椅上落坐,自己卻在右首椅上坐下,和佟天祿隔幾相對。雙龍四嬌卻不肯落坐,只是分站在佟天祿身後。青陽真人身後,也伺立著一個手捧古劍的道憧。值殿道人,恭恭敬敬端上香茗,替大家放到几上。此時,二進大殿上隱隱傳出清磐之聲,敢情一葦子已在那裡集結宮中門人。那身穿白衣的蘇令嬌,低聲對她身邊穿藍衣的唐月嬌道:「你聽到沒有,後面敲著玉磬,我猜他們一定是為了對付我們呢!」

  唐月嬌撇撇嘴道:「這些道士,難道還放在咱們眼裡?」

  青陽真人修為功深,耳目何等靈敏雖低,卻一字不遺的聽入耳中,心想「這四位女娃,口氣倒是不小!」

  自己一派掌教身份,是以只作不聞。但獨眼烏龍佟天祿坐在對面,卻也並沒作聲,或者以目示意,阻攔她們,分明默認她們並未說錯。一盞茶罷。青陽真人身子微欠,含笑道:「佟施主夜蒞寒山,不知有何見教?」

  獨眼烏龍佟天祿陰惻惻的笑了兩聲,拱手道:「二十年前,佟某拜領高招,耿耿未敢或忘,今晚此來,正是再想叨教道長的「兩儀掌」絕學。「青陽真人起身還了一禮,笑道:「佟施主好說,貧道記得昔年武當門下弟子,在佟施主手下,連傷數人,其中兩個,重傷不治,貧道忝主武當一派,不得不向佟施主討個公道。當日貧道仍本著冤家宜解不宜結,佟施主只中了貧道一掌,便任由佟施主自去,在貧道想來,這筆恩怨,早已了清,不想佟施主到還耿耿不忘,實出貧道意料之外。」

  獨眼烏龍佟天祿一張馬臉,不禁紅了一紅,陰笑道:「道長說得果然不錯,只是佟某當時曾向道長說過一句話,不知道長可還記得?」

  青陽真人心頭微微一怔,淡然笑道:「佟施主請說:」

  佟天祿獨眼之中,精芒如電,縱聲大笑道:「當日兄弟好像說過,日後佟某找上武當之日,就是血洗武當之期!」

  這一句話,任你青陽真人涵養再好,也氣得黃袍發顫,臉色大變,冷笑一聲,點頭道:「佟施主今晚來意,就是想血洗武當了?」

  獨眼烏龍佟天祿大笑道:「兄弟數十年來,言出必踐,今晚遠上寶山,雖為踐約而來,但卻奉有堡主之命──」

  他說到這裡,倏然住口!

  青陽真人在這一瞬之間,已鎮靜如恆,緩緩問道:「貴堡主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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