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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瞬间,那种胜利者的成就感一扫而空,她甚至感到抱愧不安,对不起凌鹤,由于她还留了数招以及留了数十年的修为没有全给他而造成遗憾,她低估了马芳芳。

  如果凌鹤知道此事,他会比百里绛云更难过,他没有完成长辈的殷望和嘱托,他会自绝。

  百里绛云忽然想到白成家的涅盘,她当然永远不会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了那种事,却以为是白成家舍生全名。

  她忽然也决定了一件事,这时百里松道:“姑姑如此成全凌鹤,而他居然未能圆满达成任务,为本门蒙羞,他真是该死!”

  “你才该死!”百里绛云冷冷地道:“要不是你和叶伯庭联手施袭,便他内伤严重,他的成就绝对远在马芳芳之上,亏你还有脸在此聒噪!”

  百里松垂头不语,尽管这也是事实,总之,他们都以为长辈对凌鹤好得过了火。

  百里绛云道:“你们要记住,凌鹤是本门的友人,绝对不是敌人……”说完就进屋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凌鹤回来了,二人虽不敢在言语上讽刺他,却显示不屑之色,意思是败兵之将还洋洋自得呢!

  凌鹤也知道,他得到的关顾远超过他们二人,不无嫉妒。他进入屋中,忽然发现百里绛云的神色十分奇特,他从未见过她以这种眼神望着他,他道:“前辈,决战已过,晚辈要回去了,如前辈不弃,可否住在一起,晚辈也好晨昏定省,以尽孝道?”

  “不必,凌鹤,我还要送你两样礼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先教你几招……”最后压箱底的几招都传了他。

  司马能行和百里松更不是滋味,然后,她交给他一个包袱,道:“你力战马芳芳,真力消耗太大;我来为你补充一点内气,事后你再打开这包袱,能行和松儿在外小心护法。”

  凌鹤本想拒绝,但百里绛云的双手已贴在他的背后,也许是错觉,他感觉他的双手有点颤抖。

  在凌鹤的感受上,她这次为他补充内气就和过去不同,过去是细水长流,涓涓滴滴,不绝如缕,这一次却是沛然而来,如江河决堤,源源注入。

  他虽感到惊异,却不敢出声分神,集中精神,把大量内力舒散于全身。

  也不过三个时辰,忽感背上两只手又在发抖,但不一会儿就滑了下去,凌鹤缓缓睁开眼来,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回头望去,百里缘云额上还有虚汗,却是面如白纸,但嘴角上却噙着淡淡的微笑。

  他一试她的鼻息和心脉,已是寂然,他忽然悲呼着跪在百里绛云面前恸哭不已。

  这工夫司马能行和百里松窜出进来,百里松大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鹤悲伤已极,如同未闻,百里松上前一看姑姑已经气绝死亡,揪住凌鹤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鹤扳开他的手道:“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事前叫我于事后打开包袱看看。”

  他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他那件被戳了个洞的长衫和一封信,信上是这样写的:自她发现他腋下被马芳芳戳了个洞,就知道白成家是倾囊相授于马芳芳,而她却还保留了几招以及数十年修为的真气,败的关键在此,不信可以看看那件长衫左腋下的洞。

  她说很对不起凌鹤,千万不要怪他自己,只能怪她低估了马芳芳和白成家,为了侠名和荣誉,她也要步白成家的后尘。她死后不必葬在黑家墓地中,更不要难过,不胜而必须自行了断之说也不必介意,因为能胜而未胜的责任不在他,另外,此信要给司马能行及百里松看看,免生误会……。

  其实这时二人都已经看到了,凌鹤道:“前辈为我牺牲,也可以说是舍命全名,我一定会为前辈争回面子。”事前百里绛云说要送他两件礼物,即指招数十年的修为。

  百里松冷冷地道:“争不争面子,要凭你的良心,可别以‘舍命全名’四字推卸了姑姑为你牺牲的责任!”

  凌鹤道:“我不是那种人。”

  司马能行道:“但至少是前辈为你而死,你也不能否认,马芳芳胜你在先,甚至手下留情。”

  凌鹤不想和他们辩,回头就走,百里松厉声道:“怎么?你想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凌鹤道:“由于前辈的后事必须隆重举行,所以要去找几位会办事的人,试问两位办这种事可是内行?”

  两人不答,凌鹤立刻回去把一些长辈都请了来,首先请娟娟为百里绛云拭净身子,穿上寿衣,再装殓起来,凌鹤完全以弟子身分执礼。

  后事已毕,百里绛云的巨碑上有“弟子凌鹤位立”字样,这夭晚上“恶扁鹊”道:“老弟,这件事老哥哥一直不明白。”

  凌鹤这才又把那封遗书拿出来给大家看了,麦秀道:“想不到这位黑夫人还是性情中人,虚名累人,以致这般田地,未免过分。”

  高丽花道:“谁像你?脸皮之厚,做脚底足可以穿上三年,有那么一个哥哥,一点也不在乎。”

  麦秀道:“我哪有高大姊那么聪明又有学问,出口成章,一肚子墨水。”

  曲能直道:“我看她是猪八戒挟半刀火纸——混充念书的人!”

  高丽花吼叫着追打曲能直。凌鹤肃然道:“马芳芳的相让,百里前辈引为奇耻大辱,所以我必须马上找她决一胜负,以慰百里前辈的在天之灵。”

  余大彩道:“这是应该的,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不,前辈的后事办妥,已无后顾之忧,晚辈决定今夜就去找她。”

  众人也不便拦阻,而且全体出动观战,凌鹤并通知了司马能行和百里松二人,因为这决战的胜败和他们的声誉有关。

  全部出动也就是连姜不幸也来了,主要是大家都不愿错失这次大泡眼福的机会,谁也不愿留下来照料姜不幸、因而只好带去。

  马芳芳乍见这么多的人全来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凌鹤光明大落,他本可把话说得含糊点,对方能听懂就成,但他说得明明白白,一字也不含糊:“马姑娘,由我长衫腋下的小洞看来,你胜我在先,虽然最后我击中你一拳,若是你有意相让,也可以肌肤无伤,若是放手真干,说不定我凌鹤根本就没有机会砸你那一拳的。”

  “凌大哥,真有这回事吗?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凌鹤给她看过长衫腋下的破洞,而季婉如更是心照不宣。

  马芳芳道:“这破洞也许是不小心弄破的,怎能证明是你我决战对弄破的呢?凌大哥,你这人真是的,难道你砸我那一掌也是假的,或者是我故意要你打的?”

  凌鹤道:“我虽然不敢确定是有意让我砸中的,也不无可能,马姑娘,百里前辈为了成全我,业已逝世,所以这另一次决战是必须举行的。”

  马芳芳道:“凌大哥,如小妹以免伤和气为由,拒绝再举行一次呢?”

  “那就是心虚,等于承认有那回事,也就等于对在下和百里前辈是一种侮辱。”

  马芳芳道:“好吧、但希望点到为止。”

  观战者有十余人之多,马芳芳心情很乱,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做任何事,但今夜之战,她不愿全输,也不愿使凌鹤难堪。

  两人相距三步对峙,马芳芳道:“凌大哥,我有个建议、不知你同不同意?”

  “凌鹤道:“说说看。”

  马芳芳道:“如果我们五百招仍不分出高下来,就算平手,以后决定不再比试。”

  凌鹤道:“不,如今夜五百招不见胜负,今夜就到此为止,但半年后还要再比,直到有一无比出胜负为止。”

  马芳芳苦笑道:“凌大哥,这又何苦?好吧,小妹一切都依你。”

  两人缓缓开了门户,此处仍是上次对决的幽谷,谷中除了夜风,死寂无声,另外只有姜不幸哼那变调的儿歌之声了。

  马芳芳先攻出了一招“童子拜佛”,两人立刻打在一起,这二人的武功都已窥堂奥,实在不能以一拳一脚来衡量他们,而是要以意在动先的“意”字来衡量他们的优劣。

  他们有时快得像两团包裹他们自己衣色的雾团,但慢时往往会缓缓地、软绵绵地拍出一掌或砸出一拳。

  一百招过去,在场任何人也看不出谁会赢谁会输,这些人当中,也只有司马能行、百里松和“恶扁鹊”三人勉强可以看出,马芳芳细腻,凌鹤浑厚,各有所长。

  加之百里绛云把数十年修为全给了他,最后几招绝学一招也未留,就会予人有充沛真力浑然天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两百五十招过去,月已快出东山,百里松在司马能行耳边道:“你希望谁赢?”

  司马能行道:“凌鹤,你呢?”

  百里松没有反应,没有反应是否正是强烈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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