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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就在这时候,忽听那孩子在房中惨叫一声,接着金霞一闪,那妖妇又穿窗而出,满脸血污,手捧一副人脑,正向口中送去,那副面目狰狞可怖,便似夜叉变相。

  王玉林心知那孩子已是无幸,忙用全力,将那五行真气和两极磁光,发挥出去,向上一圈,那妖妇虽未受伤,却被围定,再也冲不出来,渐渐缩成一团。

  那座船厅,也被火焰烧着,二人再就火光中,向那厅中一看,那孩子已赤裸着死在坑上,胸脑尽裂,血污流了一炕,不由均各痛恨不已,王玉林更是毫发皆张,一怒之下,竟将乃师散花童子,宝树真人谢元秘授不许轻用的五行真气,两极磁光合成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使了出来。

  那妖妇只觉身外忽如加了万万均之重,青白光华所化光丝,也齐向身边撵射而来。那袭金霞帔所发霞光渐渐支持不住,心知只那护身之宝一毁,必至形神皆灭。

  她正在苦力支持,忽见空中便似流星赶月也似的飞来红黄白三点星光,直泻而下,接着有人高叫道:“张王二位道友且请暂时缓手,容得老夫一言如何?”

  武飞云一听那声音,竟是昔年自己从盗窟救出又引入魔教的女婿唐开甲,顿觉绝处逢生,不由也厉叫道:“贤婿快来救我,迟则无及了。”

  王玉林见那大五行灭绝神光一发已经得手,正在心中快意,忽听这双方一答话,知是又来了妖人,立即将大五行灭绝神光一催,方欲五行合连,使两极磁光发出无上威力,无如自己历劫日久,一时竟难将妙用完全发挥。

  正在心急,猛然眼前奇亮,身子已被一幢黄色萤晶光华罩住,虽丝毫无痛苦,但一时法力全失,竟无法冲出,那五行真气和两极磁光所化大五行灭绝神光,也似被遮断在外,一切妙用全失。

  那妖妇困在神光之中,正在危殆,忽觉身外一松,再抬头一看,来的果是唐开甲,不由狂喜道:“贤婿来得正好,你快助我再将那鬼道人一并拿下,千万不要放他逃走才好。”

  说犹未完,只见唐开甲脸色一沉道:“你已造了无边大孽,几陷万劫不复,能得暂保形神不灭已是万幸,还想我来助纣为虐吗?”

  一声喝罢,只见那颗红星一闪,立刻也将她罩了进去,那铜袍道人在旁,忽见平空来了一个伟岸长须老人,一拍手便将王玉林擒去,又将妖妇摄走,忍不住既惊且怒,立刻腾身而起,将那五千零四十八柄短剑发出大半,向来人当头洒了下去。

  却不料仍伤那老人不得,正在心急,忽见狗皮道士领着众人飞来,这才知道全是自己人。

  那王玉林自被唐开甲三才晶球困住便心怀不忿,出困之后本欲立刻翻脸,再行一拼,无如碍着狗皮道士与心印和来人相识,又值大敌当前,所以一直忍着,一见两人双双离开张宅,唐开甲又有释放妖妇之意,哪里再忍得住?因此立刻开言责问。

  却又不料唐开甲,竟说此行出于乃师命人指示,自己已有重返师门之望,心下又不禁喜出望外道:“老前辈所言如果属实,后辈自当遵命,不过我那恩师向来疾恶如仇,为什么独对这妖妇这样曲意成全,反传书老前辈相救,这倒令我不解了?”

  唐开甲捋须微笑道:“王道友但放宽心,老夫虽出魔教,却从不打诳语,自经孤云神僧渡化,更不敢稍错一步,此妇虽然淫毒已极,但善根仍在。此次要想彻底消灭白骨魔教,有好多地方,更非用她不可,这并非是我阿其所好,实出好几位圣僧神尼主张,你如不信,少时还有人来,便可明白了。”

  正说着,忽见眼前金光一闪,有人低喝道:“玉林,你已沦魔劫多年,怎么还是这等倔强!须知唐道友之言决非虚假,这妖妇虽然造孽多端,决难宽恕,但如能借她之手稍弭劫数,也未始不是一件绝大功德咧。”

  王玉林一听那口音,慈详柔和异常,竟是若干年不见的师母苏仙子,不由惊喜交集。再看时,那大鹏之上,已经多出一个仪态万方神光四射的紫衣女尼,连忙叩拜于地,痛哭失声道:“徒儿该死,竟然失身魔女,坠入魔劫之中,久已自知万劫不复,决难重见恩师母金面,却想不到,今日又在此间和师母相见,方才和唐老前辈争论,实非故态复萌,有意倔强,只因恩师性情,平日深知,所以一时不能相信,还望师母恕罪才好。”

  苏仙子又笑道:“屈指数甲子不见,你虽已超魔劫。怎么还是这等痴顽?好好的又痛哭起来,你师父早已对我说过,你自经魔劫以后夙孽已消十之八九,可喜前因未灭,一经心印点化,立刻迷途知返,已经允在这场浩劫之后,重返师门,传他一脉道法,你还哭什么。”

  接着又目光向各人一扫笑道:“自从玉龙潭会后,我和各位小道友一别,又近半甲子,看这情形,各人均能稍进自爱,前途都无量咧。”

  众人闻言,均各越前叩拜,王玉林便更是崩角稽首,深感师母之恩,苏仙子把手一挥笑道:“你等且各起来,听我吩咐,我今日抽暇来此,便是为了要发落这妖妇,给她一个抵偿孽报,消除淫杀诸业的机缘咧!”

  那唐开甲闻言,连忙稽首为礼道:“贫道真想不到大师如此慈悲,此妇虽然凶淫已极,但有时也确具善根,贫道全家便是被救之人,如能得大师予以渡化,也许就是她本性不昧,重见光明之时,这真功德无量。”

  苏仙子笑道:“道友之意我已尽知,自古道,说是非便是非中人,我既命令嫒致书道友,便有渡化之意,这何消说得。不过她一切孽债终须自己偿尽,旁人却代替不得,要想揠苗助长,那却是枉然咧,所以心印那小和尚慧剑,替她复了不少灵明,我便再须着力也不多了。”

  说着又道:“你且将她先放出来,我还有话问她呢。”

  唐开甲闻言,忙将大袖一抬,飞出那个三才晶球,光华闪处,立刻中分为二,跳出一个小人来,在一团金光之中一晃,便和生人无异,但才一出困,便戟指向唐开甲道:“我只道你也是魔道有名人物,又是我的女婿,既来一定帮我,谁知你却猴儿拉稀坏了肠,竟和这鬼道人串通一气,连我也禁制在这晶球之中,如今你打算怎样?”

  唐开甲忙道:“你不必误会,我如不为了救你,焉能这样相待?适才所以将你也摄入我这三才晶球之中,实是为了这几位道友所持均系前古仙兵与佛门至宝,一旦遇上便形神俱灭劫化沙虫,却非有意禁制,你虽出身魔教,也颇见多识广,难道连这点用意也看不出来吗?”

  那武飞云哪里肯听,双臂一张,又发出一团粉红色光华,向外冲去,王玉林不由高叫道:“师母留意,这妖妇打算逃咧!”

  话犹未完,那武飞云已经腾身而起,到了那厅门上面,但倏又落将下来,仍在原来地方,却听苏仙子笑道:“你放心,有我在此,她决逃不了。”

  那武飞云正觉身子窜起,已被那妖光涌着,向厅外飞去,忽然又好像有人在身后扯了一下,便又倒退回来,一闻此言,不由大怒,再一看,那说话的,竟是一个妙龄女尼,身穿一身紫绡僧服,不但骨秀神清,生得美艳无双,而且宝相庄严,令人不可逼视,简直生平之所未见。

  也不知为了什么。那股无名怒火,忽然全降了下去,忙道:“你这贼尼,一定也系武当一派,无故将你家仙姑留住,你待怎样?”

  只听苏仙子大笑道:“你这孽障自己不走,哪个留你来?”

  武飞云一听愈怒,一纵妖光,二次又打算飞纵出去,谁知仍和第一次一样,又照样被扯了回来,那心下怒火一起大喝道:“贼尼胆敢暗中弄鬼,我与你拼了。”

  说罢一张樱口又喷出一点红星向苏仙子打去,两下相隔不过咫尺,如依常理,只一出口,就连闪避也不及,必被打中无疑,谁知那一道红星才近苏仙子,便自行逼回,好像其间有一种无形之宝隔着一般。

  那王玉林在旁,一见妖妇竟敢暗算师母,不由大怒,大喝道:“无知妖妇,竟敢暗算我的师母!”

  接着把手一抬,那道银色剑光一起横扫了过去,但那剑光才近妖妇,那件金霞帔,又发金光,一下挡住,那剑光竟扫不过去,苏仙子又笑道:“玉林赶快住手,我如打算除她,还用你动手吗?”

  接着又向武飞云笑道:“你当真这等执迷不悟吗?须知人身难得,你便逃出去那无数冤魂却由不得你驱使,一旦群起反噬,那你便化身千万,也难偿此冤孽,不信你且再试试看。”

  说罢,把手一招,那武飞云身上的金霞帔,便化一道金光飞向手中,妖妇一见那帔离身竟被苏仙子收去,不由花容失色。

  正在惊慌,倏见适才喷出那点红星,忽又自行爆破,一点赤焰一闪,立化千百万点青磷挟着一片玄雾,将那一座大厅完全布满,一霎时,只见厅上,灯火齐熄,黑暗沉沉人物全隐,那千百点青磷,忽又暴涨,其中各现鬼影,一个个血污狼藉,四面八方一齐扑来,不由更外惊怖万状。

  原来那武飞云,自夺舍重生以后,受了鬼母潘涛之教,一上来,便练了一件万魄青磷幛,每杀一人,必将生魂收在自己腹中,暗用魔火苦练,务使降伏,附着在本身无灵精气所化妖幛之上,只须一满万数,再用四十九个具有夙慧的童男生魂统率,便是魔教中一件难制异宝。

  但此法固然上干天谴,不易成功,那些生魂一多,更时有反噬之处,只因她有金霞帔护身,又有神魔可以收摄,所以有恃无恐,自被心印用心光慧剑,将王玉林唤醒解脱以后,神魔已失,心中仍仗有金霞帔护身,不畏群鬼反噬,现在一见金霞帔被苏仙子收去,那群鬼又各现形来攻,所以惊怖欲绝。

  加之那些生魂,又均由自己吸尽元精,啖脑食髓生嚼心肝而死,每个鬼魂,全在大叫:“武飞云贱妇,你也有今日吗,还不快还我的脑髓心肝来?”

  不禁心胆皆裂,再一想那些人,大抵美男居多,平日欢好之际,真是百依百顺,便死后也不敢稍有违拗,此刻却全激愤凶恶万状,大有欲得而甘心之意,自己又毫无抵御,只有听那些生魂厉魄扑向赤裸的身上。

  但每一个生魂扑到,便一口咬定,啃嚼吮吸齐来,那痛楚简直决难忍受,人数一多,便觉百脉俱沸,一点元灵,离开了躯壳,正等舍了那具庐舍逃去,那无数生魂又向元灵上扑到,一样啃嚼吸吮,其痛楚难受,更胜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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