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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何天香又从旁道:“我在月前闻得雪山老前辈,正在炼一项阵法,系专为在海上防范妖人偷袭之用,屈指算来,四九之数已经届满,说不定也许早晚就来咧。”

  柳不疑点头回顾柳春儿道:“既如此说,春儿可回松萝山庄,速传我命,也举家迁来此地,并告知万大师叔,请他就近通知本门弟子,得讯即来报到,不可迟误。”

  柳春儿闻言,立刻答应,飞身出殿,一纵遁光而去。从这天以后,不老婆婆,率着何天香、山茶、小珠和小翠,便不断在全岛各地,相度形势,加以布置,那仙岛愈形花团锦簇。

  不上几天群仙也陆续来到,各从所好分别住下,又作了一次小聚。决定除留柳不疑、万仓、东方旭初、彭康四人在岛上统筹全岛策应各方面外,计分七路出发,应付这场大劫。

  那七路是:第一路铁肩大师赴辽东一带;第二路慧因、慧果两位大师同赶冀晋陕豫一带;第三路云麾真人夫妇,同赴齐鲁江淮一带;第四路公孙寿昌赴湘鄂川黔一带;第五路不老婆婆赴闽渐百粤一带;第六路虬髯僧赴青海玉树西藏一带;第七路雪山姥姥赴甘陕天山一带;各自相机祛魔卫道救灾弭劫。

  并约定大秦教主兄妹和大食尊者、流沙道人,自西方联合进行,同时消灭左道魔教,分路向北极罗剃国进逼。

  那各门下弟子也各有职司,或随师长行道,或独当一面,或独司一事,或往来策应各地,几乎没有一个闲着。

  这时,已当明末,那些魔道中人,也定好了一个策略,除用一部分能手渗入各地豪绅权势之中,造成乱象而外,另以全力打入流寇里面,借着流寇之力,推广魔道,真是无恶不作,所以一下闹得血腥遍野,中原鼎沸。

  幸而铁肩、慧因、慧果三位大师合力将隐藏在闯王李自成贼中的几个厉害的妖人除去,其势才稍杀。

  但隐藏在八大王张献忠贼中的左道魔教,却愈形猖獗,这一路也屠杀最惨,所以群仙合力以赴,特各地得力弟子大半调来。

  那主持这一路的公孙寿昌,也不时现身,亲自出手,并调请了好几位前辈仙侠前来。但阿修罗王得讯以后,又将各地魔道中能手齐集川中,这一来双方全闹成了秣马励兵之势,但因各有顾忌,一时尚不至即行动手。

  ▼第十章 孤臣义士,横江孤舟遇二仙

  骤雨绕过,忽然转晴,长空一碧当中,还留下几片白云,分外现出长江两岸山容如画,茂林修竹都带着葱翠颜色,清新之气直欲扑人眉宇。一会儿,一弯新月,从峰侧树梢升起,被山上的薄雾轻轻的笼罩着,绝似十三儿女,偷从帘隙窥人一样。

  这时候,虽然已经九月上旬,但蜀中地暖,仍似已凉天气未寒时光景,在水月争光之下,只见大江东去,一望无际,微风偶动,波涛起落,泛起无数金色鳞纹,直如百万蛟龙逐水而下,端的庄丽已极。如若在太平盛世,这濯锦江上,本来是一个樯帆林列,舟楫往来如织的去处,这样绝好风光,值得人慢慢欣赏,但在此时,正值明社倾覆,流寇入川之际,西南半壁已成剩水残山,一片凄凉,河山破落。自经八大王张献忠的屠杀政策,固然成了鸡犬不闻行人绝迹,连河山也似乎蒙上一片惨雾愁云,山下一片空江夜月,所以分明是清幽绝俗的景色,却无人来鉴赏。

  就在这个时候,紧靠着江边的一艘大船的甲板上,坐着老少不同的几个人,正在对月衔杯,迎风赏月。

  那右首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长叹口气,道:“眼下故国河山蒙尘,真使我不禁为之长叹!”

  另一大汉接口道:“依我想和鞑子拼完算了,偏偏在孙阁老阖府遭难之际,却不许我们拼命,要我们冲出城来,到西川来投奔什么秦上司,路上明明遇着流寇,却又不许与他们厮杀,一口短剑也难得发个利市,不但教人气闷,连兵器也委屈了,闻得张献忠闯进西川,在成都杀了蜀王,公然做起皇帝来,他一路西来,也不知杀了多少老百姓,偏偏有许多丧尽天良的读书人,和守土有责的文武官儿,把脸一抹,也跟着做了贼子贼孙,打起什么大西国王的旗号来,俺真恨不能明天就赶去杀他一个痛快,才泄俺的心头之恨,你偏不依俺,又放着好酒不吃,发起老一套的牢骚来,不太教俺难受吗?”

  文士打扮的老者放下酒杯笑道:“韦贤弟,这几年你也迭遭惊险,饱经忧患,为什么还是这等毛糙脾气,我是老早打着出世主意,不过在俗缘未了,杀贼报国大事未完之前,还说不上立刻就遁迹山林,一心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既受孙阁老托孤之命,又承铁肩大师,了尘师太的指示,说明诸藩的庸懦,各将领的骄横均不可恃,陕豫之间,自经张李二贼焚掠之后,赤地千里已经不可收拾,江南虽有史道邻可以有为,无如上面的福王,固然不似人君,下面的各镇又尾大不掉,只有入蜀联络土司与江湖英杰,能聚成一枝劲旅,然后才退可以保一隅以观天下之变,进可以北上勤王以恢复山河,因为秦良玉是了尘师太的记名徒弟,和云儿有同门之谊,她虽然是个女子,却忠义不屈,智勇兼备,苗汉对她都相当信赖,才教我们去投她,这不是逃避,正是进取的打算,你怎么因为我几句感慨的话,竟要暴虎冯河的去和张献忠拼起来,凭你一个人,再勇猛些,能拼掉几个,于事又何补呢?我方才的感慨,正是因为我们过去对于外侮不得不用全力对付,对内未能顾及,以致养成了今日的流寇之患,唉!自己汉族不能争气,反面便宜了鞑子,流寇之可杀也正在此,贤弟你明白吗?”

  韦飞听罢,默默不语。

  左边一个劲装佩剑的少年,也叹息一声道:“柳叔、韦叔,你两位说得都对,只我一个是国家的罪人,身任大明武官不能报国,先祖先父阖门殉难,又不能同死,独留我夫妇偷活在世上,真无面目见天下人了。”

  柳韦二人未开言,右边坐着的紫衣少女,一按几角站起来笑道:“都是爹爹几句牢骚,又引起韦叔叔和二公子的话来。你们看,月白风清,大好山河,正等着我们去收拾,何必这样自寻愁苦,我们只消赶到石屏州,把含芳妹妹安置下来,如爹爹所说的收拾人心,联络江湖英雄以图匡复,固然是正经大事,便如韦叔叔所说的,各凭一身武艺,去杀他几个流寇头脑,为民除害,甚至回到北京,去砍掉鞑子头儿的脑袋,也未尝不可,现在在这里各发牢骚,于事何补?徒自气愤,却是不必呢!”

  韦飞首先举杯一饮而尽道:“还是侄女说的话对劲,云姑娘,为你这句话,俺先干一杯。”又向正座的老者笑道:“昭业兄,平常我佩服你的学问,兵谋战策,如论做事说法痛快,俺还是佩服侄女儿,俺就不信,那个什么鸟八王张献忠,是三个脑袋,十八条胳膊,竟容他到处杀人放火。”

  “云儿这野丫头,一天放肆一天,连我也捧揎起来,你这叔叔,不说管教管教她,倒在推波助澜,真不怪她要以下犯上了,一个一团孩子气,一个一味的毛糙脾气,我倒要看你们只凭血气之勇,能做出什么事来。”

  旁边的孙二公子,一按剑柄也站起来,独自看着江月正在沉吟不语。

  忽然,江边竹林里面,起了一阵笛声,亮亢凄清,嘹响入云,众人陡然一惊,孙二公子首先道:“这几天以来,两岸连人都不易见到,这个时候,是谁吹得这好的笛子,真是怪事了。”

  昭业也道:“这个时候,我们在这里吃酒,已经是奇事,想不到还有吹笛的。听这声音,决非常人,倒要看一个究竟。”

  正说着,那笛声越来越近,夹着一片铿铿锵锵的声音,送出竹林来。突然笛声歇处,岸上有人哈哈大笑道:“真奇咧,江山明月都是天地间的公物,许你们吃酒赏月,就不许我吹笛看月吗?”

  众人向岸上看时,只见江岸上,竹林外面,定立一人,头挠道譬,身上穿着一件不知用什么碎片连缀成的道袍,下面赤着一双脚,一手提着一枝三尺来长的铁笛,向船上笑道:“各位施主雅兴不浅,这个时候却来这个地方吃酒赏月,可能施舍贫道三杯吗?”

  那道人说着已经走到船边。

  柳昭业在月光下向来人一看,只见这个道人,个儿高出了常人一头,一付赤红脸,三络长须,气派甚是猛威。再细看时,他身上穿的道袍,竟是用无数钱大的铜片连缀而成,一层接一层好象鱼鳞似的,所以走起路来,铿锵有声,心中忽然想起铁肩大师说的一人来,连忙也立起来说:“来者莫非川东的铜袍道长吗?弟子柳昭业,常听家师铁肩大师说,道长川东大侠,一枝铁笛,和浑身的锥铜小剑,便是威震江湖的记号,万想不到,会在此地相见,真幸会得很。请上船来容我拜见如何?”

  那道人笑道:“柳兄竟是铁肩老前辈的弟子吗?令师虽然见过数面,一向均视如前辈,彼此宗派不同,何必如此客气,此间连日被流寇闹得十室九空,连好好的三餐都不易得,难得绝好江景,你们船上又有酒有肴,正宜一醉,世故便俗,既蒙允我入座,少时还有一个敝友,携得贼中佳酿来,请多备下酒物就行了。”

  他说罢哈哈一笑,铿锵连声走上船来,挨着韦飞,面江坐下,看着月色道:“风景不错,只被贼奴闹得天怒人怨,看将起来,真不容我辈再行坐视了。”

  说着两只闪电似的眼睛,向左右一扫,又笑道:“在座佳客,都非常人,柳兄能为我一一介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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