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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杨文秀恨了一声又大叫道:“我既放他,焉有回山再对他三人报复之理。不过,你们既然怕我回山之后,再要摄他三人生魂,现在我便连前此所摄三个人影也一并还你,如再打算横生枝节,不依不饶。我即使身受暗算,我那盟兄和山妻,也决无轻饶你等之理。那便真顾不得千万生灵遭劫,将我三人所同炼的诸天王间阴雷发动,拼个宇宙毁灭,同归于尽了。”

  虬髯僧猛睁怪眼道:“凭你那点鬼心思,焉能逃得我六通观察。如今索性与你言明,省得你又说我等横生枝节。你如将那所摄三个人影交出,我自立即送你回去。

  “但这一朵佛火神焰却永远随着你,如你回头是岸,不起恶念,这佛火神焰也决不发作。只等你偿尽诸生孽债,恢复人性,他自会不生不灭,与你同登极乐。便你和诸道友偶生意气之争,各凭功力赌斗,他也决不会发作。

  “但只一想妄害人和其他两魔发动那无间阴雷,佛火一起,你便立刻形神俱灭,连劫化沙虫都难,只你不怕受那佛火烧身之厄,不妨一试,这是你自蒙恶念所致,却怪不得我要下此辣手咧。”

  杨文秀一听,不禁厉啸连声,又从口中喷出三点红星,一出绿色晶球便化三片血色薄雾,每片各自现出一个人影一闪而没,虬髯僧倏然把手一抬,那朵包着小人的神焰也自不见。接着,又闻慧因大师大喝道:“待我送你归去,从今切莫惹火烧身。”

  说着,金光大起,拥着那个绿色晶球,从青玉殿上,直穿甬道而出,江浩见状,不禁拜伏在地道:“老朽今日才知诸位法力高深令人莫测,回想过去种种,我真蜉蝣不知朝暮,蛄蝼不知春秋了。”

  彭康大笑扶着道:“迂老儿,你才真迂得令人莫测高深咧。大家见过面的全是老朋友了,便是没有见过面的,也神交已久,你怎么说出这话来,不令人太以齿冷吗?不过不见高山,不显平地,你大概经过这番阅历,也许已经知道魔教人物的真面目了。这总该不是我们妄存门户之见,不肯与人为善了吧!”

  江浩不禁更加满面羞惭道:“我真不想这厮手段竟这等毒辣。今日之事,如非各位维护我祖孙三人,便第一关能自逃过,终久也必遭毒手无疑。你教我除向各位叩谢之外,还能再说什么咧?”

  公孙寿昌又大笑道:“魔道之害人,既无闻亲疏,又不恤用一切卑鄙手段,便是稍能自爱者的公敌,怯魔卫道也就应该大家一起来担这个责任,如今你还打算回去,封洞修为独善其身吗?”

  江浩红着脸道:“公孙道友,你不必使我再难过了。如今我已知道邪正决难两立,魔道决不能与正教并存咧。今后便当惟力是视,追随诸位之后,共襄这个义举,以弭未来浩劫了。”

  彭康拊掌大笑道:“天下事,一切逃不过事实去,如今你已明白咧,那便只有屈留你在此地,等到大会之后再走了。”

  江浩带愧笑道:“如今便是你们打算赶我,我也不走咧。不但此次大会,我也非参与不可,便会后诸位有什么事要分派,我也必尽绵薄以赎前愆咧。”

  铁肩大师连忙合掌道:“江道友既如此说,那山腰宾馆尚堪小住,便请暂驻仙踪,大会之后,南极一带,祛魔卫道之责,也许就要落在道友肩上咧!”

  江浩笑道:“那一带原我寄迹之所,附近潜修之土,虽然瑕瑜互见,鸾枭并集,我却大半了如指掌,会后回去,便当以此番亲身经历。转告各道友,决不再容魔道中人插足了。”

  说罢,因为梅莹、江远两人迭遭魔劫,必须以本门心法静摄,便向各人告辞,出了青玉殿,仍从骊珠洞,径向那座绿玉楼台休歇。

  众人送出洞外,铁肩大师、柳不疑、和慧因诸长老,又计议了一番,将各地复加重行布置。

  到了大会正期前一日,柳春儿、东方明两人,因潭上云雾大开,仙侠与会,云程纷至,已不必全由东边山口。那迎宾阁也移至南面潭外里许,二人所立那两朵彩云,则移向半山大会会场上空。潭中诸长老,大半齐集大会场中。

  猛然见倏从西方天际冉冉飞来一个白衣少女,和一个红袍虬髯异样装束的异人,东方明一看那少女,披着一头金色头发,白衣长裙,手臂和两脚全赤露在外面,远远看去,好似肋下生着一双肉翅,既无云雾涌着,也不假剑宝遁光而行,直似凌空飞来。那红衣虬髯异人,也似毫无凭籍步虚而来。平日又未见过。

  东方明一见不禁大为奇怪,忙向柳春儿一打招呼,迎着道:“何方道长,忽然莅止,如系来此赴会,还请先示法号以便转报各位尊长来迎。”

  那少女突然一笑,飞得愈近,果见肋下生着两个肉翅,但人却美艳活泼已极,一见面便笑道:“烦请道友代呈此间诸道长,就说西方大秦正教教主和自在仙子安琪儿亲来赴会。”

  东方明一听,来人竟是西方正教的大秦教主兄妹亲来赴会,连忙传音,飞报大会会场。一声钟响处,铁肩大师和柳不疑等人全迎接出来。

  大秦兄妹更不趋迎宾阁,直向大会会场外广场下面第三道朱红牌坊之前落下,众人也迎着下坡。

  那大秦教主,一抹额下虬髯笑道:“贫道兄妹,素居西方,极少往来中土,虽然门下弟子,遍布各地,但教规向来极严,其清静庄严,实与释道两教殊无二致。想不到,近来也被魔道中人视为大敌,这次祛魔卫道大会,实在先获我心。

  “一接简帖,本当早日末此,共襄大计。却不料那阿修罗老怪,竟在东西两方,双管齐下,乘着大会之前,已经发动无数纷扰,天幸措施得宜,未容发作,即予消弭,所以直到今天,才能赶来,尚乞诸道友恕罪。”

  铁肩大师合掌道:“此次劫数固为亘古未有,但各正教之团结一致,全力以赴,恐怕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即如道友兄妹,老衲等虽然心仪已久,但彼此远隔重洋,无由得见,如非为了祛魔卫道,如何能相聚一堂,共襄大计。算来虽是缘法所致,也是魔道自取灭亡的一个预兆,但得仙踪莅止,稍迟何妨,何况还在大会之前咧!”

  说罢便肃客径入会场左侧一处宾馆落坐,大同教主彭康先道:“道友刚言,阿修罗老怪竟东西并进,双管齐下,并云已在西方有若干纷扰,是何情形,能略为见示吗。”

  大秦教主笑道:“我那西方各地,本极富庶,居民大抵自由自在,他那一套劫掠争夺的办法本来无所施其技。但他们除用采生淫乱之法以蛊人心而外,更喜和我大秦正教作对,转指正教为邪道。我那门下弟子,只一遇上决无幸理,并将所有教中产业掠夺一空,更不恤造作种种谣言,无中生有,创立种种邪说,四出惑人,所以无知愚民,往往堕入彀中,以致时有纷扰。幸而贫道处措得法,一时不致扩大,不过险象丛生,这未来一场浩劫也就可怕得很。”

  彭康大笑道:“那魔道本出西方,中土众生,务新好奇,又多贫困无知,每易受惑,以劫掠夺取为当然,采补杀戮为真理,于是尽薄各教教义为不足道,浸惭泛滥,这也还罢了。为什么西方这等富庶之区,民丰物阜,人民又大都为贵教门下弟子,素以博爱合众为教,为什么也会上当咧?”

  大秦教主叹了一口气道:“天下事,本来有一利即有一弊,彭道友要问这个,说来也实感惭愧。如果追本穷潭,虽是劫运使然,却不无与我舍妹有关咧!”

  安琪儿在旁,立刻撅起小嘴道:“你动不动便说我与魔道猖獗有关,其实我虽主张自由自在,何尝说过,连他们这些胡说八道的混账办法,也可以积行无忌咧?他们假我之名来欺世作恶也还罢了。怎么你当着人家东方诸位道友,也这样说起来,这个恶名罪过我才不负咧。”

  大秦教主哈哈大笑道:“你虽没有说过那些混账话,可是那群魔崽子,却专借你的大名,对外招摇,你虽不为恶,而诸恶都假你名而作,你怎么得辞其咎咧?”

  安琪儿不由发急道:“他们那一群魔崽子要那么胡干,我有什么法子,真的那些邪说是我的主张,今天我还能来这祛魔卫道大会吗?”

  慧因大师见那安琪儿一片天真,竟与乃兄真的要争执起来,忙道:“这事安琪儿道友不必发急,更不必对西方道友申辩,一任他变幻谣张,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在这一次的浩劫当中,你那自在金钟,固然可以振耳发聩,唤醒不少愚顽,复归正道。便那一枝金箭,也可以直贯老魔心肺,制其死命。为什么不将全部威力发出来咧?虽然大家全以博爱慈悲为主,但是对害尽苍生的老魔,却又当别论咧。”

  大秦教主也大笑道:“闻得杀盗淫妄酒为贵教五戒,怎么大师也说起此话来,不嫌罪过吗?”

  慧因大师大笑道:“我佛虽然戒杀,也能舍身喂虎,但姑息极恶魔头,听其荼毒千百万生灵,使良善者遂无瞧类,而徒令凶顽得逞,也决无此理。魔如所扰只我一人,自当有绝大忍耐,诸般苦恼不恤。但如以魔道而治此世界,使芸芸众生皆入地狱,则又不是一个忍字可以了得。苟使众生得救,杀业不妨自我任之。这正是绝大慈悲,绝大智慧,怎么道友反如此相问洌?”

  大秦教主也笑道:“既如此说,那么敝教素以救世为心,本有魔鬼自归魔鬼,上帝自归上帝之语,现在也非稍加修正不可了。”

  彭康道:“本来纵容魔道,便无异于造成杀孽,你想并存不悖,哪里做得到,所以我这大同教,虽然摭拾诸家牙慧,却只有此点与各教绝不相同,‘斩魔即所以卫道’,否则适足以养痈遗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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