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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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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尧不禁心中一动道:“他既如此了得,又是前明的孤臣孽子,如何反跟所奉的先明宗室闹翻了呢?” 天雄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据人说,便由于他的二儿子所致,不过为了什么,那可没有听见人说。” 高明沉吟半晌,猛然看着天雄道:“马兄虽在江湖,但在此间居留不过三四个月,为什么知道得这样详细?难道也是云家的入幕之宾吗?” 天雄也看了高明一眼笑道:“小弟落魄此地虽三月有余但是因为家严有位旧部,同遭遣散,如今在县衙充一名快班,那太子爷和十四王爷派来的人,都曾住在衙门内面,所以知之甚详。至于说做云府的入幕之宾,如以内外家功夫说,或许有余,但是小弟因为寻父在即,而且……也志不在此,所以才宁可短工度日,不然也许不待遇见您两位,早已是一位大头目了。” 说罢哈哈一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小弟舍年兄而外,还绝少有人能从短工中间,结识我这个朋友的咧。” 高明不禁眉头微皱笑道:“马兄如此说来,难道除了年兄以外,连我高明也不足相交吗?” 天雄连忙赔笑道:“高兄请恕小弟失言,方才的话,我是因为对云氏父子而言。高兄磊落如此,又复为家严关切,小弟怎敢如此轻视。不过如以知己而论,小弟实已心许年兄了。” 羹尧看着高明忙笑道:“马兄太言重了,患难相扶,理所当然。高兄对友,不也一见如故吗?” 天雄只笑了一笑,高明连忙用语岔开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分彼此。不过这位云老英雄这样款待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马兄看看,如循江湖惯例,能否断定是友是敌吗?” 天雄摇头道:“这个决不能用江湖惯例来衡量的,因为您两位都不是江湖人物,他也决不能用江湖常礼相待。我看他也许另有用意,不与主人相见,决无法揣测,与其白费心思,倒不如大家开怀痛饮,比较大方。” 羹尧也道:“对!我们决不能在这些江湖豪客眼睛里落小家气,就算是有什么过节,他也要让我们说个三言五句,再不然,要凭凭拳脚功夫我们三人多少也能招呼个三招两式,别管什么,大家还是先喝个痛快。”说着举杯饮干,向高马两人一照道:“干。” 高明笑道:“我并非怯敌怕事,不过觉得云老英雄这等做法未免可惜,地方官未免糊涂而已,谁想还有这许多阔人在后面争着聘他,那我倒错怪地方官了。” 说罢哈哈大笑,声震屋瓦,一举杯也干了。 马天雄道:“这样才对。”说着三人又复畅饮起来,这一席酒,一直吃到将近黄昏。但云家始终未见人来,高明羹尧自不便走,只有在兴隆集上暂且住下。晚间,店东不待吩咐,仍是盛筵款待。三人为防备意外,饮后便同处朝南上房的东边一室。临睡之前,高明向两人看了一眼,笑道:“年马二兄,且慢安歇,小弟还有两件东西奉赠。” 说罢向贴身伺候的小厮道:“载铎,你去取我随身的枕箱来。” 载铎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出去,取了一个黄绫盘龙的枕箱来。那箱子较寻常枕箱为长、制作极精,高明亲自开了锁,内面除图章玩好之物以外,却放着两口短剑,一把缅刀。高明全取出来,先将那把刀交给天雄,又取出一口剑递给羹尧,笑道:“这三件东西,平常不过摆个样儿,现在碰巧也许就要用上了,虽非干将莫邪,却也小有可取之处,两兄且看看,趁手不趁手。” 羹尧先将那口宝剑一看,只见剑身两尺来长,连靶还不到三尺,绿鲨鱼皮鞘子,金吞口,金什件,剑镡上用金丝缠就白虹两个篆文,再抽剑看时,出匣便有龙吟之声,灯光掩映着仿佛一泓秋水,不由赞道:“好剑,这是高兄家藏的吗?” 高明道:“你且莫问来历,先看趁手不趁手,要不然,再换我这口,说不定马上就要用呢!” 羹尧笑道:“剑术不比昔通兵器,只功夫到家,竹枝都可代用,何况这等宝物利器呢?不过小弟功夫并不到家,假如真个应用起来,未必便能尽此剑所长倒是真的。”说着将剑入匣,再就天雄手上看那柄缅刀时,只见蟒皮软鞘,乌铜吞口,宽不过两指多些,拔出鞘来,也铿然有声,却柔可绕指,不由又赞道:“别说那剑,就是这口刀,也是稀有之物,高兄端的从哪里得来?” 高明只微笑不语,马天雄拔刀出鞘之后,随手一抖,立刻起了碗口大小一个刀花,也赞道:“好刀。” 又笑道:“这口刀虽然是稀有之物,只可惜不是行家决不能用。幸而小弟恩师从前也有过一柄,所以勉强还能对付,不过这一柄,比那一柄又好多了。” 高明一看两人,又笑了一笑道:“红粉卖与佳人,宝剑赠与烈士,既然两位都是识货的,小弟便举以奉赠,聊当此行纪念如何?” 年马两人齐声道:“这如何使得?暂借御敌或可,弟等如何能当此厚赠?” 高明笑道:“我已出口,两兄如再推辞便俗,且请再看这口剑,较之那一刀一剑又如何?”说着,又把另一口剑也送过来,两人一看,只见那剑也只二尺来长,剑鞘剑镡均不见云彩,制作却极古朴,那剑鞘更非金非革,黝黑异常,更不事雕琢,好似一种什么兽角制成,抽出一看,剑身通体作青蓝色,满身鳞纹,羹尧不由惊道:“此剑我只听敝业师顾肯堂先生说过,不想今天却真能看到,真是眼福不浅,请问高兄,这剑是名灵虬吗?” 高明点头。羹尧道:“闻得此剑为唐代李卫公遗物,一度曾落逆藩吴三桂之手,怎么会为高兄所得?” 高明笑道:“神物利器,惟有德者有之。吴逆失之,难道我就不能得之吗?现在且不谈这个,时候不早呢,各人把兵刃预备好,先休息罢。” 年马二人只得谢了各将刀剑藏好,就炕上安息。不一会街鼓频报,渐近三更,檐前忽然微响,天雄老于江湖,心知有异,拍的一声,先将炕侧一枝绛烛吹灭。高明睡在炕里面,方欲声张,天雄忙用手扯了他一下。再看羹尧时,已经不在炕上,接着,微闻窗外有人喝道:“年爷不必追了,无论他是为了谁来,既在咱们这里就是咱们的事,舍弟已经追下去,他跑不了,只不知惊动高马二位没有,我们且请里面坐吧。” 又听羹尧道:“云大哥端的好身法,真配尊名云中雁的雅号。” 那人接着道:“小可来迟,致令年爷无端受鼠辈惊扰,已是惭愧万分,如再这等谬赞,更令我置身无地了。”说着,两人似乎已经—同到了明间。高马二人连忙起身,推开房门一看,只见明间内,两只画烛已经点上,羹尧之外,还有个二十多岁的白皙少年,两人正在互相揖让就座,一看二人出来,羹尧笑道:“高兄马兄快来,这位就是云少庄主中雁,适才如非主人加意防范,我们几为宵小所乘了。” 那少年脸上一红道:“小弟适奉家严之命,本应下午就来迎接,想不到忽有远客来访,牵延好久,已是失礼之至,不想在这个时候又有恶客来扰,不但令我父子丢人,惊动诸位贵客更觉于心难安。” 二人出房,再把来人仔细一看,只见那人头戴貂皮暖帽,身穿二蓝宁绸大毛皮袍,绛色缺襟坎肩儿,足下薄底京靴,举止大方,行动安详,分明是一个大家贵公子,哪里像个草泽之间的少山主,连忙上前为礼。寒暄已毕,再一细问,原来羹尧因为心中有事,加以初涉江湖,就遇惊险场面,并未睡着,又睡在炕沿的一面,偶然内急,起来小解,才近窗前,忽听外面有人低声在窗棂上弹了三下,接着小语道:“年贤侄,你快出来,不要惊动旁人!” 羹尧忙就枕下取了那柄白虹剑,轻轻推开窗子,一闪身窜了出去,一面仍将窗子带好,到了院落当中,只见寒月在天,霜华满地,却寂无一人,四面略一端详之后,一个平步青云,拔起二丈来高,落在邻家一株老松树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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