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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官场与江湖

  曹姨太太不由噗哧一笑道:“我想不到鱼小姐竟也会开玩笑,天下哪能写信给皇上要官做的道理,老实说,方才这一番话,全是咱们大人让我对您说的,只要您能劝老将军不再固执,这保举的事全有他咧。”

  翠娘又娇笑道:“原来如此,那你早说是曹大人说的不更好吗?又何必绕上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也嫌太吃力吗?”

  曹姨太太不由脸上一红道:“那是咱们大人怕您一时想不开,万一再固执己见,那彼此下不了台,才着我对您婉转说明,再说有许多话他也不便说,我们到底彼此全是女人,说话也方便多了,才由我来说,不过咱们对老将军和您全是一片好心,并无恶意,这一点还求您原谅。”

  翠娘略一沉吟道:“既如此说,曹大人本来可以算是我的长辈,彼此也见过面,何妨请姨太太进去说一声,容再当面一谈如何?”

  曹姨太太闻言,不禁喜得一张嘴,笑得合不拢来忙道:“大人本来说过,只要您肯答应劝老将军出山,他还要当面说明,既如此说,且请少坐,且怠我去请他出来便了。”

  说罢,更不待慢,便起身告辞,直向屏风后走去,却不料才转过身去,几乎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再一看时,却是曹寅,正待开口,那曹寅连忙摇手拦着,相携转入后进卧室之中,那曹姨太太忙一伸手笑道:“您这可听清了,我可一句没有漏,连您教的身段做作也一点没有错,人家可答应了,你允我的东西咧?”

  曹寅连忙摇头道:“你且慢索谢仪,这事还不十分拿稳咧。”

  曹姨太太道:“那我不管,你教我费了一夜工夫才把这一场练好,如今打算过河拆桥那可办不到。”

  接着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和李大奶奶已经嫖上了,那我也不管,只是你对我许的愿不还不行。”

  曹寅红着老脸道:“你胡说什么?我对他两口子恨也恨透咧,这些事可不是全教他们闹的,便方才如非那丫头还有几分顾忌,便又拧咧。”

  说着打开衣橱,取出一个手巾包来,递在曹姨太太手中笑道:“你好好的帮我把这台戏唱好,这一付镯子和一对耳环就送你权当谢仪便了。”

  曹姨太太不由一怔道:“这个你不是送那丫头的吗?为什么又说送我咧?你别骗我才好。”

  曹寅道:“你这人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你瞧见没有,人家那身珠光宝气,还在乎这二三两金子两块烂宝石吗?”

  曹姨太太不由把小嘴一噘道:“原来你这一双老势利眼,也有被人家压倒的时候,对不起这一点点金子我也不在乎,你还是留着送那浪娘们吧。”

  曹寅连忙又央求着道:“人家现在在外面等着,你可别缠我,咱们好歹把这台戏唱完再说,你且收着,改天到了南京,咱们好好的去逛一趟三山街,和珠宝廊,你要什么我决不驳回还不行吗?你在这个时候可耽误不得咧。”

  曹姨太太方才回嗔作喜,瞪了他一眼道:“既如此说,我依你就是咧,你可不要说了不算才好。”

  说着又一扭纤腰道:“那么我先去,说你就来咧,这丫头可不好对付,你还得留点神才对。”

  说罢,花枝招展喜孜孜的,又向前面内花厅走去,才转过屏风便向翠娘笑道:“鱼小姐,累等了,咱们大人这就来咧,有话对他也尽管说,方才我已经说过,只要老将军肯做官,什么话全好说,便你这一家,也好请到城里来住,那船上却太局促咧。”

  翠娘笑道:“这倒无须,我们那条船虽小,但浮家泛宅之乐,却非万金能买,你只须一问你们大人他便知道咧。”

  正说着,忽听那曹寅在屏后大笑道:“鱼小姐出言毕竟不俗,只是你和她谈这个,却难索解呢。”

  说罢缓步而出,把手一拱道:“小妾庸脂俗粉,虽然跟我学了几年,也认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但她哪里懂得这种超然物外之乐,不过古人有道是,天下有道则仕,以老将军纵横诲上的威望,如果任其终老江湖,那就未免太可惜了,如今虽然天下澄平已久,但四夷仍未尽服,正是老成宿将决策庙堂驰骑疆场之时,也未必能容他长此啸傲烟霞,纵情泉石咧。”

  翠娘也站了起来道:“大人美意,适才全由姨太太转达了,不过士各有志,家严疏懒已久,又年享日高,却恐无心再出仕了,便我再从中劝说,也未必有效咧。”

  曹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我们且慢谈这个,适才闻得小妾说鱼小姐曾经救过一位江湖女人名叫张桂香的,如今她已在十四王府护卫后宫,不知从何处打听鱼小姐泊舟在这焦山脚下,特为着我面致一函,并请鱼小姐到北京里小住几天,容她当面叩谢当年相救之德,鱼小姐能有暇赏她一个全脸吗?”

  说罢,便将那信递了过来,翠娘接过一看,那信封固甚牢,内面还附着半枝袖箭,果是当年说的信物,再看那信时,却盛称允禵德望,并隐约有储位已定之意,底下便是坚约往北京一晤,信末又缀上数语,托代探听魏景星游太湖被架之事。

  不由也微笑道:“这倒也真难说,以她这样一个秽德彰闻的江湖惫赖女人,居然也蒙十四王爷青睐,这也算是异数了,不过我在这焦山脚下,她怎么会知道?这传话的人,也真太多事了,我虽言出必践,昔年曾允过她,只要她能改邪归正,如有所求必当尽力,但此事却颇有为难之处,这却救我如何处置咧?”

  曹寅在她接过信去,本就偷眼看着,一见话风不对,忙道:“鱼小姐,你也许不知道,这张桂香,现在确已改过自新,所以在十四王府颇受王爷器重,这足见是你德化所致,你如不去,岂不令她失望,再说,她这封信也许出于王爷所使,要不然,凭她一个看家护院的女江湖,怎么把这封信托我来发,如依我料,这一定是王爷想见一见令尊和你,恐怕冒昧唐突,所以才着她写这封信来.由此你便可想见王爷求贤若渴的苦心咧,你如真的不去,岂不也负王爷这一番盛意。”

  翠娘笑道:“不但如此,我如坚执己意一定不去,那便连曹大人这一番用心也辜负了,不过我所为难的,并不在那张桂香身上,这却非大人之所能知咧。”

  曹寅不由脸上一红道:“那一定是老将军坚卧松云不肯出山了,那也无妨,只要鱼小姐肯去,这事便包在我身上,有一半可望,你何必为难咧?”

  翠娘摇头道:“他老人家是决不肯再出山的,我是说目前那雍王爷也着了人来,邀往小住,我本已一口回绝,如果此刻因张桂香一信而到十四王府,岂不令我开罪雍王爷,所以为难之处却在这里呢。”

  曹寅不由一怔,接着眼珠一转道:“那雍王爷连鱼小姐也邀过吗?这一定又是那位马护卫了,不过这也无妨,你只管到十四王府去,如恐开罪雍王爷,那只须十四王爷去对雍王爷说上一声,只说十四王爷有约在先,便无碍咧,他们两位王爷是同母弟兄,还能为了这个分出彼此,对你见怪吗?”

  翠娘笑道:“曹大人,你真的当我是一个无知的女孩子吗?须知我正为了两位王爷明争暗斗甚烈,却犯不着恼谁呢!”

  曹寅老脸愈红略一踌躇,又道:“鱼小姐,您既知道这个,那便更好说咧。”

  接着又悄声道:“他们明争暗斗诚如尊言,不过从外表上看,这储位虽尚未定,但十四王爷却最为皇上钟爱,老实说,如果老将军肯到北京去走上一趟,此刻也无须出仕,但今日潜邸上宾,他日便是国之重臣。即使老将军志在山林,不屑重入仕途,他日如修国史,这隐逸传总是有份的。再不然,他老人家怕大局未定,犯不着先染上一水,只鱼小姐能先去上一趟,王爷自必对老将军和您也有一个适当的安排,这实在是一个进可以战,退可以守的上策。至于到雍王府去,那便又不同咧,固然此番应邀北上的知名之士极多,便不能显出老将军来,再则万一将来储君不属雍邸,便更犯不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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