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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不料解英冈已有妻子,而且当着自己面强调哪种关系,她再难呆立下去,话一说完,转身飞奔而去。

  解英冈与刘玲玲随后走出墓室,刘玲玲带他驾轻就熟的走出拜月教区,路上解英冈详述别后的经过。

  刘玲玲听完道:“胡莹之死怪不得你,如今你不想见见未曾晤面的儿子么?”

  解英冈摇头道:“目前我要办的事多了,那孩子有他外公照应,不须我去记挂,再说胡莹的父亲恨我入骨,还是不跟他见面,兔起争斗的好。”

  刘玲玲道:“也对,你跟胡伯伯见面,他思爱女之死,一定仍要对你不利,你不还手不行,还手有失常伦,胡伯伯虽然失去爱女,抱个外孙也好以娱晚年了。”

  接着又问道:“你现在打算先去华山见你母亲呢?抑是先去九华山找那门剑生?”

  解英冈道:“此去九华山较近,咱们先去九华山找到门剑生,要他跟咱们至山西与涂公亮对证,好教本门四姓弟子了解家父死前的罪名,实是受了徐公亮的诬陷!”

  刘玲玲道:“咱们无凭无证,门剑生决不会轻易承认当年之事。他跟涂公亮串通好,更不可能随咱们去跟涂公亮对证了。”

  解英冈主观已深,怒道:“他不去也得去,不承认也得承认厂刘玲玲道:“咱们也不知门剑生的为人,会不会那吴姑娘的师父跟门剑生有仇隙,而故意栽祸在他头上?“

  解英冈道:“这倒不会,而伯伯亲自目睹他当年参与会中,有意教众群豪先轻视家父的人格,在其间兴风作浪,以助涂公亮轻易诬陷成功。”

  刘玲玲道:“到时他不承认也不肯去,咱们只得绑他大驾了。”

  解英冈颔首道:“为洗雪家父的冤名,那也只有如此。”

  他二人说的轻巧,却不知门剑生是何许人,以他二人之功想去绑架门剑生,可说有点枉想。

  从云南到安徽九华山约有数千里路,他二人怕拜月教追及,白日雇车急驰,直到天色暗黑才投宿旅店分房而睡。

  他二人虽有夫妻之名,终因那婚礼未成,父母不知,不敢私下同房。但他们彼此早把对方当作终身伴侣,眉目举止间,其亲密之态已不下真实的夫妻。

  这天二人到达九华山下,休息一夜。第二日开始登峰,慢慢搜寻门剑生隐居之处。

  吴爱莲只告诉解英冈,门剑生隐居九华山,却未说明详细地点。那九华山又名九子山,共有九座高峰,想在其中找一位隐居之士,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他二人一天找一座高峰,这天找至第五座高峰,登上峰顶,只见此峰与前四峰迥然不同,景致十分优美,想来特别高之故,处处流水生烟,恍若仙境。

  峰上怪石嗟峨,不便于行,但难不倒解英冈,刘玲玲,千山万壑中,他二人尚且携手而行。每到峻峭处,双双一跃而过,那情景就像一对爱慕至深的情侣游山玩水似的,忽到一地,豁然开朗,但见前面是一片广大的松林。

  他二人向林中走去,走了一阵,蓦见一座像仙人居住一般的洞天呈现眼前,洞侧一棵巨松下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在他身前放着一张琴。那老道专心在弹着琴,却不闻一丝琴之音。

  解英冈也不知那老道是否门剑生,只觉万分奇怪,心想那老道弹琴之态逸趣横飞,却为何不闻琴音,莫非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他缓步向那老道弹琴处走去,那老道琴兴正高,生像不知有人走近,继续弹琴不已。

  解英冈怕扰乱他的兴致。不敢出声,及走近一看,‘不禁轻“咳”一声,原来并非自己耳朵有毛病,而是那老道弹支无弦琴,琴无弦何来有音?

  这时那老道才抬起头来向解英冈微笑道:“施主解不解音律?”

  解英冈报以笑容道:“略解一二。”

  那老道站起身,指着那张无弦琴道:“可否聆听施主弹奏一曲?”

  解英冈笑道:“此琴无弦,何能弹奏?”

  那老道“啊”的一声道:“我老糊涂了。”

  拍手叫道:“狗儿,把那张有弦的琴拿来!”

  刘玲玲闻那老道唤他童仆“狗儿”,不禁“扑哧”一笑,心想天下道士给自己童仆都是取什么“鹤儿啊”“虎儿啊”,这老道倒新鲜,给自己童仆取个万分不雅的狗儿之名。

  不时,洞府的右靡内走出一位衣裳涩净的道重,手上捧着一张满是灰尘的旧琴,其状显有数十年未经抚拭弹奏。

  刘玲玲见那道童已有十八九岁,还叫什么“狗儿”的小名,而且长着狮鼻,虎口招风耳,反正像一只狮子狗的脸型,不禁又是“扑哧”一笑,心想难怪那老道喊他狗儿了。

  那道童自知长相不雅,听得有人笑他,回目向刘玲玲扫去,心忖:“天下竟有这等美貌的女子!”

  看了一眼,不觉又看一眼,忘了师父在等他手中那张破旧的弦琴,要解英冈弹奏一曲呢!

  那老道咳了一声,道:“狗儿啊,你在发什么呆?”

  那道童这才醒悟,慌忙走上,双手捧呈那张令人可笑的旧琴。

  那老道微觉尴尬道:“你怎么也不擦拭一下就拿来了?”

  那道童道:“弟子正在洞内专心做功课,不知来了客人,心想师父从来不弹有弦琴,所以擦也没擦。”

  那老道“嗯”了一声道:“好吧,先放下再去拿支佛尘来。”

  解英冈道:“不须,待我弹奏一曲,即可除去尘垢。”

  那老道“哦”了一声道:“施主有此之能,倒不简单了。”

  那道童放下旧琴,不觉又去偷窥刘玲玲。刘玲玲被他看得好生不悦,冷哼一声道:“再看,小心你的眸子!”

  那道童讪讪道:“师,师父,弟子进去做功课了……”

  那老道微笑道:“挨了骂,再不进去,你师父也替你挂不住脸。”

  那道童进去后,解英冈抱拳道:“拙荆言辞得罪令徒,还请见谅。”

  那老道神情洒脱道:“小孩子没见过女面,也该教训,教训。”

  旋又笑道:“我生平酷爱音律,偏于此道,不得其窍,惟有效法陶渊明蓄无弦琴一张,每当兴来,则抚弄之,聊寄其意。这张有弦琴朋友送我,反未尝弹奏过一次,置之高阁,以致满积尘垢。”

  陶潜虽是一代隐逸诗宗,风雅之士,却不解音律,此乃读书人共知之事。

  解英冈道:“渊明先生高风亮节,淡泊自然,道长有此‘但识琴中趣,何劳琴上声’的胸怀,在下佩服之至。”

  那老道欲觉知音之遇的笑道:“我不是什么道士,不过喜欢道士打扮而已,我姓门,不妨称我老门吧!”

  解英冈道:“门剑生,请听在下一曲。”

  门剑生听解英冈呼出自己的名字,不觉一怔,正要详问其故,解英冈业已按徽拨琴,弹出一曲“将归操”。

  那“将归操”乃歌谱中最厉害的古琴曲十二操的第二操,门剑生虽不解音律,亦知解英冈弹曲中,向自己挑战了。

  只见他神情如故,站立原地,微笑倾听。

  刘玲玲却不敢大意,盘膝坐下,运起玄功以抵御解英冈琴音的侵犯。

  解英冈一曲弹完,门剑生批掌笑道:“妙曲,妙曲!”

  解英冈见他听完一曲,无动于衷,不禁暗暗佩服,笑道:“在下琴意已来,还请门老再听数曲。”

  门剑生颔首道:“施主有兴,我正求之不得。”

  解英冈按徽重弹。这是一首“犄兰操”。

  “犄兰操”弹完,跟着弹“龟山操”,接着又弹“越裳操”

  “拘幽操”……一时琴音不断,满山震,林木摇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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