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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好的,今宵,咱们暂时住在这儿,乘这机会,将往事说个明白也好。”

  接着,目注彭立人笑了笑道:“立人,将干粮解开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他们在小镇上,不但购买了干粮、卤菜,而且还买了一大竹筒的美酒。所以,这一顿晚餐,倒是相当丰盛的,只是气氛方面,有点不太调和而已。

  三人就地盘股坐下之后,吴伯同首先捧起竹筒,“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阵子酒,然后一蹙眉峰,长叹一声道:“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我真不知由何处说起才好。”

  杜少彬笑道:“先从我的身世说起吧!”

  “也好。”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你已经知道,你是以往无极派掌门人的嫡孙了?”

  杜少彬苦笑如故地道:“是的,但我所知也仅仅是这一点儿。”

  吴伯同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道:“想当年,无极派在江湖上的声望,是何等崇高,可是,会几何时,却是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你这一根幼苗了。”

  彭立人苦笑道:“这一根幼苗,还是吴爷您,由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哩!”

  吴伯同正容说道:“这情事,严格说来,还是你的功劳最大,当时,如非你告诉我,你这小子,纵然有十条命也早就完蛋大吉啦!”

  后面这两句话,是向杜少彬说的,接着,又不胜感慨地一叹道:“当时,你这位彭叔叔,也同你现在的年纪,大不了几岁哩!”

  杜少彬向彭立人投过感激的一瞥后,又目光移注吴伯同问道:“吴爷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吴爷爷我,到现在也还是一知半解地,正在暗中摸索之中。”

  杜少彬苦笑道:“那么,就您所知道的,先说明白吧!”

  吴伯同道:“其实,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种猜想而已,不过,这种猜想,我自信不会错到那里去。”

  语音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那就是:当年无极派的灭门惨案,一半是外敌,一半是内奸。”

  杜少彬接问道:“外敌是谁?内奸又是些什么人?”

  吴伯同苦笑道:“我要是知道这些,还用得着如今暗中摸索么!”

  彭立人长叹一声道:“可惜我当时年纪太轻,根本不懂本门中人,那种暗中勾心斗角的情况,否则,多少也该对吴爷的思考有点儿帮助。”

  吴伯同苦笑道:“更绝的是,惨案的发生,是当我被迫而离开本门五年之后,要不然,我即使不敢侈言能防患于未然,至少也该能了解一部份情况。”

  杜少彬注目问道:“吴爷爷,前几天在‘太原’郊外,您与那个任民山会说过,您是被人栽赃,冠以叛逆的罪名,被逐出无极派的?”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那种罪名,按律当处死刑,但因我是帮你祖父闯天下的元勋,令祖父赐有免死铁券,当时才能幸逃一死。”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对帮助自己打天下的老同事,竟然会不信任,看来,先祖父可并非一位精明的领导人物。”

  “不!”吴伯同含笑接道:“他是够精明的,而且是精明得过了份……”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过犹不及,过份的精明,也就等于是糊涂虫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爷,先祖父叫什么名字?当时,寒家还有些什么人?”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令祖父绰号‘及时雨’,单名一个行字……”

  杜少彬截口笑道:“由这‘及时雨’的绰号推测,他老人家平日之为人,想必还不错?”

  吴伯同笑道:“应该说是很好才对,唯一的缺点就是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加上精明过份,耳朵又软,在创业的艰苦阶段中,还能同舟共济,一旦大功告成,人性的弱点完全暴露,于是君子退、小人进,由‘自腐’而‘虫生’,终于引发那灭门惨祸。”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吴爷爷,你才是真够伟大,先祖父那么对不起您,您却还为他尽心尽力地,抚育他的孙儿。”

  吴伯同苦笑道:“孩子,你这‘伟大’二字,我可不敢当,当然,我之所以这么作,可以美其名曰‘心念故主、义薄云天’,但实际上我是有私心存在的,因为,我不是圣人,而事实上,人世间也决不会有圣人?”

  杜少彬正容说道:“正因为您胸怀坦荡,诚朴纯真,才使我更感到你的伟大啊!”

  吴伯同笑道:“小子,吴爷爷酒没喝醉,却被你这顶高帽子压得有点浑陶陶了哩!”

  杜少彬正容如故地道:“吴爷爷,少彬可是言出由衷。”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好!算我生受了啦!现在说正经的。”

  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当时,你家中除了你祖父的两位如夫人外,就是你父亲杜文彬、母亲左映红、叔叔杜文龙、姑姑杜文文。连你在内,一共是八口。”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些人,都在那一场浩劫中遇难了?”

  吴伯同道:“当时,我所看到的无极派,已经是烈焰冲霄,现场惨不忍睹,所以,其余的人,能逃出生命的,恐怕不会有了。”

  杜少彬接问道:“我又是怎能幸逃不死的?”

  吴伯同道:“这就是你这位彭叔叔的功劳了。”

  接着,又苦笑道:“你彭叔叔本来是抱着你,躲在水沟中的,当我赶到时,你们两人刚好被人家搜了出来,当时,彭立人一手抱着你,一手持刀奋战,当他看到我时,你猜他是怎么叫的?”

  杜少彬苦笑道:“我怎能猜得着哩!可能当时我年纪太小,脑子里又没一点印象,哦!吴爷爷,当时我已有多大岁数啊?”

  彭立人抢先答道:“当时,你才一岁半光景。”

  吴伯同苦笑道:“当时,他第一句话是说‘吴爷,请行行好,饶了杜家这一根幼苗吧!’……”

  杜少彬也苦笑道:“彭叔叔把您看成是杀人放火的歹徒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这也难怪,因为在名义上,我是无极派的叛徒,他当时把我当成敌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啊!”

  彭立人苦笑道:“吴爷,你饶了我吧!事后,我不知向您陪过多少不是了啊!”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提起往事,不但令人感慨万千,也令人发指,如今,在其中加点笑料,不也可收调剂精神的妙用么!”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照我现在的年龄推算,这一幕惨剧,是发生在十七年之前?”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十七年的岁月不算短,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又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似的。”

  彭立人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当时,吴爷不过是三十五六的壮年,如今却……”

  吴伯同含笑接道:“如今却是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子啦!”

  杜少彬钢牙紧咬,嘴唇紧闭,沉思少顷之后,才凄然一笑道:“吴爷爷一直说我是路边捡来的孤儿,想不到我却有这么一个辉煌而又悲怆的身世。”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孩子,我是怕影响你用功,才不得不故意隐瞒着你啊!”

  杜少彬苦笑道:“这一点,我自然明白。”

  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爷,怎会那么巧,您刚好于惨案发生时,赶到现场的呢?”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这个,就回到我方才所说的私心上来了。”

  彭立人含笑接道:“少彬,你这位吴爷爷,在无极派中,还有过一段情哩!”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对象是什么人呢?”

  彭立人道:“就是你的姑姑杜文文姑娘。”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目注吴伯同笑问道:“是真的么?”

  吴伯同已完全沉缅于回忆之中,闻言之后,微微点首道:“是真的。”

  杜少彬接问道:“以后,就是为了您的‘叛逆’罪名,使得这一宗好事也告吹了?”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笑了笑道:“吴爷爷能否请道其详?”

  “好的。”吴伯同沉思少顷之后,才喟然一叹道:“事情是这样的,你原先的吴奶奶是不会武功的人,当我帮你祖父打天下时,你吴奶奶就留在故乡,不幸在一次瘟疫中,你吴奶奶去世了,留下一个独子吴世玉,也就是现在的‘太原’府知府。”

  他,略为一顿话锋,才又娓娓地接道:“当时,跟着你祖父,走南闯北的,自然没法顾及家小,因而一直到无极派正式成为事实上的武林盟主时,我还不曾续弦。”

  杜少彬笑道:“这时,天下大定,身心都安定下来,于是,您才想到续弦,同时也看中了我的姑姑?”

  吴伯同苦笑道:“你姑姑冰肌玉骨,美如天仙,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为之魂萦梦牵,吴爷爷当时看上了她,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过……”

  他,苦笑了一下,才讪然地接道:“有一首因猫叫春,由一位老僧所写的打油诗,我以前对你说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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