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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一


  丁浩只好默默跟着走,如此脱困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何老对复杂的地道似乎十分熟稔,对各种机关也非常熟悉。正如“再世仙子”所说,地道密如蛛网,外人的确寸步难行,经过无数转折,竟然到永安宫后的山林。

  “丁大侠,你自己走吧!”

  “那何老……”

  “老夫还有事要办!”说完,返身退入地道,出口随之封闭,野草葛藤,一丝痕迹也没有,设计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丁浩呆了一阵,自嘲地苦苦笑,举步离开。

  永安宫背山面水。

  丁浩绕山脚而行,不久便上了路,装束也改了。

  ***

  姜老实的面店,门只开了一条缝。 现在是长牌时份,“醉书生”已在里面喝酒。几天不饮不食,把他折磨惨了,现在是补吃喝,味道比平时美。

  “三爷来了!”姜老实大声说。

  门推一半,—个紫棠脸汉子冲了进来。

  “大哥,这几天把我们整惨了!”

  进来的是斐若愚的又一个化身一—曾老三。

  “若愚,你知道我生来命大!”丁浩故作轻松。

  “小弟知道大哥命大,但我们能不急么?”

  “坐下来再谈,这时分绝对不会有客人上门。”

  斐若愚坐下。

  姜老实不待吩咐,添上酒菜。

  “大哥,你说,这几天……”

  “我在永安宫作上宾!”

  “小弟曾派人探问过,说‘酸秀才’来过又走了!”

  “我没走,今天才告辞出来。”

  “大哥跟‘再世仙子’……”斐若愚大睁眼。在他的想像中,丁浩进永安宫本是要查紫奴被惨杀的公案,一呆数日,这当中可能有了文章,因为“再世仙子”是个不正经的尤物,对男人有极大的魅力。

  “相处很融洽,哈哈哈哈!”笑罢之后,神色一正,把在永安宫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斐若愚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透过气来。

  “大哥,实在想不到有这么精采的情节,你这么一脱身,准把那‘再世仙子’气疯。”斐若愚头一次说调皮话。

  “不会疯,可能会死!”

  “怎么说?”

  “白羽金童武三白主仆显然是去寻仇的,否则紫奴不会死得那么惨,我这方面的过节大概不了自了。”

  “大哥……还要去探结果么?”

  “当然,酸秀才拜访过了,醉书生岂能没去收尾。”

  “有意思!”斐若愚干了一杯:“我要告诉大哥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惊人的消息?”丁浩的心跳突然加速,小强的事故使他变成了惊弓之鸟,他很怕听“惊人”两个字。

  “河边鱼寮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斐若愚顿了顿才接下去道:“小弟我到现场看过了,根据服饰和随身所带的兵刃,判断是余宏那小子。”

  这回轮到丁浩瞪眼了,他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虽然余宏罪有应得,但他的功力是他废的,终竟有些内疚。

  “你说……尸体没有头?”

  “是的!”

  “杀人还要取首级,这是为什么?”丁浩似在自语。

  “余宏叛教,半月教当然不会放过他。”

  “人头呢?”

  “可能带回去交令或许示众以仿效尤。”

  “嗯!也是道理。”

  姜老实敞开了店门,他要正式做生意了。

  “对了,大哥,还有件重要事差点忘了。”

  “什么事?”

  “楚姑娘和小桃红动身往开封去了,她准备从开封再南下襄阳,转江汉一带。”

  “为什么?” “寻根索仇,不能老呆在洛阳。”

  丁浩无言地点点头,心里升起了一股愧义之情。楚素玉把信物半个玉狮镇纸交给了自己,表示对自己所作诺言的信赖,而自己尽在个人的事中兜圈子,没有认真去替她办事,所谓把此事当自己的事办的诺言岂不成了空口说白话?他同时也想到了“无恨师太”的托付,找一个无名无姓的女子,说起来迹近荒唐,可是君子一诺千金,能不办么?大沟捞针的事只有碰运气,实在是无从办起。

  “大哥!”斐若愚又开口:“有两个问题跟你谈?”

  “说吧!”

  “头一个问题,关于楚姑娘的仇家,小弟跟她谈论过,她父亲是在东瀛遇害,母亲的下落不明,而当时她年纪尚幼,可以说毫无记忆,依理而论,她的仇家是‘冷血修罗’无疑,情况正好吻合……”

  “说说看?”

  “据老酒虫的说法,中原道上百年来只有三个以‘冷血’为号,其中两个年在百岁之外,不可能活到现在,只有‘冷血修罗’二十年前从江湖中消失,而楚姑娘的父亲遇害至今也是三十年左右,这证明凶手失踪是去了东赢。而据‘大藏法师’的说法,凶手又已返回中土,找到他应该不难,问题是没人知道‘冷血修罗’当年在中原武林的源流出身与江湖上的关系……”

  “我们可以找老一辈的请教。”

  “小弟跟楚姑娘的想法也是如此。”

  “第二个问题呢?”

  “楚姑娘的身世至今不明,大概除了‘法王’别无人知道,所以这件公案特别棘手。”斐若愚摇头。

  丁浩深深想了想。

  “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谁?”斐若愚眼睛一亮。

  “小姑姑!”

  “对,极有可能,可是……”

  “我会逮住机会查明这一点。”

  “大哥,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唔!你说?”

  “大哥不是与‘法王’交过手么?在小弟的看法,他既然有君临武林天下的野心,其技绝不止此,定然有所保留,否则岂敢逼‘黑儒’出面。”

  “有理,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丁浩表面上很沉着,但内心却起了振荡,因为他自己便是第二代“黑儒”。现在他又以“醉书生”身份出现,必要时,“黑儒”将第三度露面,所以斗“法王”是他自己的事,万一败了,“黑儒”的名头便算取消,这不单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他师父的荣辱,这压力相当大。

  巷子里来往的行人已多了起来。

  有客人进了门。

  丁浩心里明白,自己与半月教已成了水火之势,凡是跟自己接近的都会变成对方追逐的对象,总不能要斐若愚一再改变身份,半月教密探无孔不入,脸上又没标记,犯不着节外生枝,于是他向斐若愚使了个眼色。

  “曾老三,话已说明,以后少来烦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是,是,小的约束手下!”斐若愚起身大步离开。

  “小混混,不知天高地厚!”丁浩嘀咕了一声。 进出的客人多了起来,丁浩高叫了—-声:“记帐!”拍拍屁股扬长出店而去,他心里记挂着要到永安宫收尾。

  ***

  永安宫。

  丁浩又作了座上客,刚坐定,丁浩便开门见山入正题。

  “仙子,酸秀才来过了?”

  “他……来过了!”再世仙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

  “你们之间的过节解决了?”丁浩故意问。

  “唔!”再世仙子含糊以应,她当然没脸说出计诱酸秀才入地下室又被神秘脱走这一段。她到现在还不明白酸秀才何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失去了影子,地下机关重重,暗道如网,无法想像他是如何脱身的?

  “怎么个了断法?”丁浩紧迫不放。

  “那只是一场误会,说清楚也就没事了。”再世仙子很轻松地一笔带过,马上转移话题:“余宏跟醉公子是很要好的朋友?”

  “可以这么说!”

  “你会代他报仇?”

  “报仇,这……从何说起?”丁浩心弦一颤。

  “他已经遭了毒手。”

  “啊!成名的刀客,谁有这份能耐?”

  “不知道,杀人者把他的头当礼物送到这里。”

  丁浩这下子可是真正地震惊了,斐若愚说余宏被杀失头,想不到会送到这里,他被杀不足为奇,因为他功力已废,任何人都可以要他的命,问题在于为什要割下他的人头,而且送到永安宫来?余宏只不过是“再世仙子”的面首之一,此举有什么目的?很可能是因为他叛教而被执行死刑,“再世仙子”有唆使之嫌,所以送人头来。

  “人头呢?”

  “已经埋了!”

  “没有任何警示什么的?”

  “没有!”再世仙子有些惶惑。

  “在下会查个水落石出。”丁浩这句是真话,虽然他早已想杀这狼子,现在由旁人代劳,但仍有查明的必要:“据在下猜想,很可能是半月教人下的手,因为他们视仙子为敌,而余宏跟仙子很接近。”

  “再世仙子”皱起了眉头。

  “公子的意思……他们下—步将对付我?”

  “有此可能!”

  “那……我该怎么办?”

  “远走高飞。离开半月教的势力图。”

  “不,我不能……放弃这片基业,得来不易。”咬咬牙,换上一副柔媚的笑容:“醉公子,如果……你肯留在这里,做我的守护神,我就高枕无忧了,”迷人的眸光泛出似水柔情,带着无限的希冀。

  丁浩心里暗笑,一代妖魅的女儿饶有乃母之风。

  “不成,在下朝荡惯了,没法作护花使者。”

  “公子莫非嫌我是……败柳残花?”她自己说了。

  “没有的话,在下要是有这想法便不会来下。”

  “那……何不委曲些,我……会把公子侍候得称心满意。”眸子里有某种迷人的光在闪动,极之诱惑。

  蓦在此刻,婢女灵芝气急败坏地冲入客厅。

  “灵芝,怎么回事?”

  “这……这……”望了丁浩一眼,似乎难于开口。 “什么事,说呀?”

  灵芝上前,对“再世仙子”咬了咬耳根。

  “再世仙子”的粉腮突然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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