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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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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步极端重要,因为双方相隔只有八尺,本来八尺已够出手的距离,但如果对方不出剑反击的话最理想的距离是六尺,这一步正好是两尺,要是他身未中毒,功力仍保持在极峰状态的话,他根本不必争这两尺。 就在司徒明月跨出一步,脚掌堪堪沾地的瞬间,“无头人” 身形一塌,贴地滚了开去,就像一段圆木翻动。 司徒明月一窒。 圆木在一丈之外竖了起来。 司徒明月经过精密计算的一击无法出手。 “懒驴打滚”这种最下着的招式,稍微有名气的江湖人绝不屑为,想不到会出现在堂堂“金剑帮”密使的身上,这是司徒明月连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如果他出手必然落空,因为剑招的威力范围绝对在离地一尺以上。 时机已失,心头那份感受没有切实的言词可以形容。 运足心劲的势道突然一松,对生理上的影响极大,晕眩之感骤然加重,这正应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古语,他本是鼓其残余背城借一,这一衰要想重振几乎是办不到的事,但生死关头,他非重振以搏万一不可。 他依然站得很稳,冷电似的目芒毫不减色。 “无头人”感到怀疑了,他下的毒何以迟不生效。 司徒明月再一次重振信心。 “无头人”像是突然发现什么,闪电般飞掠而逝。 司徒明月随即就发现了,三条人影各间隔数步一字式站在林木边缘,明亮的月光照耀下,一眼便清晰地看出是三个装束诡异的人,居中一个人高马大,是个巨无霸型的中年人,两侧的普通体型但相当剽悍,腰间吊着小红葫芦,两侧的汉子各吊三个,中间的巨无霸吊了六个之多,司徒明月暗道了一声:“神火教徒!” 难怪“无头人”争急逃避,神火是相当可怖的。 在“古月世家”他毁了五名神火教徒,其中一个还是身份不低的“神火特使”,司徒明月早知道对方一定会找上门,但想不到是在此时此地,他已经受了毒伤,再碰到强仇大敌,比之对付“无头人”还要严重。 双方的距离不到两丈。 六个小葫芦该是什么身份?司徒明月心里在想,丐帮以绳结代表地位,而神火教却以小红葫芦作为身份的记号,的确是异曲同工。 “你就是司徒明月?”中年人开了口,声如洪钟。 “不错,阁下是谁?”司徒明月反问。 “神火教外堂巡察牟有利!” “找上在下不是无因的吧?” “你心里应该有数。” “不错,是有数,神火特使和四名教徒被在下做了。” “你很干脆,说一线杀人的理由?” “很简单,第一,先师‘万寿老人’当年为了不忍见武林遭受荼毒,付出了生命作为除魔卫道的代价,于今神火教死灰复燃,在下理当继承师志消灭魔火。第二,在江湖上不被人杀就是杀人,就这么两个理由。” 牟有利眼里射出火焰般的赤芒,就像是一头巨兽。 “你狠得可以?” “好说!” “司徒明月,敢与本教为敌者死,本教对敌人绝不仁慈,不过你情形特殊,教主金令对你网开一面……” “什么情形特殊?” “你不必知道!” 司徒明月大为困惑,在胡家堡“神火特使”曾经表示过不想与自己为敌,现在这“神火巡察”又说同样的话,这到底为什么? “司徒明月!”牟有利继续说:“如果你肯发誓不与本教为敌,就可以免去骨肉化灰之厄,你仔细想想?” “不必想!” “你答应?” “办不到!”司徒明月的两眼已在发花,头晕得天地都在旋转,但他竭力撑持着,只要一息尚存他必须维持形象。 “你想死?” “未必!”他不愿多说话,必须保持每分力气。 “凭你手中的‘雪剑’?” “也凭本领。” “你真的不肯放弃与本教为敌?” “对!”司徒明月回答得很干脆。 牟有利突然沉默下来,眸中赤芒连连闪动,似乎在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 “刚才你那溜走的对手是谁?” “阁下不必知道!” “你受了伤?” “废话!” 这一问使司徒明月心头大凛,立刻警醒过来,他不能再耗时间,如果不当机立断,就真的要后悔了。心念之中,他开始上步,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对方并不知道他受了毒伤,他不能自露破绽。 两名汉子手抓腰间葫芦。 空气在司徒明月上步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 双方距离逐渐缩短。 “司徒明月,你真的执迷不悟?”牟有利暴吼出声。 司徒明月没吭声。 距离到了一丈。 “放!”牟有利单手下切。 两名手下如响斯应,腰间葫芦口一扬,两道蓝焰电射而出。司徒明月举剑,剑幻白色光幢,蓝焰触及光幢,突变成点点蓝星迸飞四散,月光下蔚为奇观,但这不是放花炮,而是惊心动魄的场面,绝没人敢在一旁欣赏。 短暂的一瞬,蓝焰消失,但白光依存。 两名手下登时傻住,这是从未经历过的事,虽然在胡家堡曾经发生过,但他们没有目睹,也没听人描述,传言中只说五名神火教徒被司徒明月所杀,至于如何被杀没有详细说明,否则牟有利会有所考虑。 司徒明月的脚步又开始挪动。 是否能克敌而不当场被杀他已经失去信心,因为任何神兵利器必须配合内元才能发挥作用,作用与内元相辅成正比,内力愈强,发挥的功用愈大,否则便相形而下。 沉哼声中,牟有利执起腰间六十葫芦之中的两个。 双方距离六尺。 火焰喷出,是红色而非蓝色。 雪剑白芒再次幻为光幢。 “波!波广声中,火花爆射,着地不灭,草烬土焦,仿佛铁匠砧上白热的铁块被锤击时迸飞的炽红的铁花。 牟有利退了两个大步,目瞪口呆。 这一回合,司徒明月耗了更多的真力,人还能勉强站住,但距离死亡更近,因为他的两眼花得看不清人影。 “锵!锵!”声中,三支剑同时出鞘。 舍火攻而用剑,情况更加严重。 牟有利左手做了个手势,两名手下立即移形换位,三人呈三角包围之势,剑扬起,剑身映月泛出森森寒芒。 司徒明月已有脱力之感,头脑因晕眩而呈浑噩。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运剑出招么? “呀!”叫声中,三支剑同时攻出。 势如雷霆的联手一击,剑气嘶风有如裂帛。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三个暴退,牟有利的剑崩了一个大口,两名手下的兵刃只剩下尺许一段留在手里。 牟有利又一次呆住。 司徒明月咬紧牙关控制住身形,保持立姿,但他的两眼已不能视物油于内力亏损,毒势也将突破封锁攻向心脉,他现在已经无法再承受一击,攻击的力量当然是完全丧失,所能维持的只是不倒而已。 就如此送命么? 他不甘心,他要做的大事才只开始。 不甘心就能不死么?他知道答案只一个字,否! 虎死不倒威,他是一头虎,一只在武林中声威显赫的百兽之王,他的不倒之威竟然意外地发生了作用。 牟有利居然丧了胆。 “司徒明月,你等着瞧,走!” 三条人影投林而去。 司徒明月打了个踉跄,又站住,但摇摇欲倒。 此刻,他虚弱得禁不起普通人的一拳头。 有形的敌人走了,但无形的敌人却在威胁着他的生命,那就是“无头人”所下的毒真正要他老命的敌人。 一条人影飞闪近前。 “司徒兄,你……没事吧?” 不期而至的是“通遥公子”管寒星。 司徒明月一听出声音人立刻崩溃,最可靠的援手来到,那一点点赖以支持的残余力气顿时消失,这是人之常情。 “砰广地一声,他坐了下去。 “司徒兄,你怎么了?”管寒星急声问。 “我中了……‘无头人’的毒!” “药!这……小弟对毒是外行,该怎么办?”管寒星也坐了下去,扶住司徒明道:“咦!这地上象被火……” “神火教徒来过,又走了!” “他们怎会放过司徒兄?” “侥幸……他们自感斗不过我的……剑!” “对!先把剑收起来。”管寒星伸手抓剑。 “我……”司徒明月本能地一缩持剑的手:“自己来!”他把剑归回鞘里,亲近如管寒星,他仍不愿他碰他的剑,剑手的禁忌,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变,除非是他已经握不住他的剑,否则绝不破例。 管寒星滞了一滞才收回手。 “司徒兄,你还能行动么?” “恐怕……再休息一会看!” “现在觉得怎样?” “毒势……有些控制不住。” 管寒星抬头望天,皓月正明,他的两眼就仿佛伴月的星星,在不停地闪烁,这表示他在用心想一件事,想什么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能传个信,请个懂得毒的人来……”管寒星悠悠地说,目光仍然闪烁不停:“只可借此地没人!” 一个怪怪的声音接口道:“谁说此地没人?” 管寒星虎地站起身来,冷喝道:“什么人?” 一个蓬头蔽衣的老人从树丛中踱了出来,手里拄了根竹棍子,一步一点,状颇悠闲,缓缓朝两人移近。 司徒明月目光涣散,但从形态已经辨出来者是谁,忍不件“啊!”出了声,心头一宽。精神随之振作了些。 管寒星退开两步,声调很不自然地道:“有救了!” 老人已止步在司徒明月身前五尺之处。 “什么有救了?”老人目注管寒星。 “前辈大驾光临,司徒兄便有救了!”管寒星非常恭敬地捏住了折扇作了一个揖。 “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你老人家是青竹前辈!” “你小子怎么知道?”老人翻起白眼。 “您老人家难道忘了不久前在官道边榕树底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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