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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韦烈!”神农夫人敛了笑声。“老身说过,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老身要你倒下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嚣张,还想活着出谷吗?”

  “在下并未考虑及此,身为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如果在下魂断神农谷,夫人的命名也将一起埋葬,依价值而言,绝没有遗憾!”这几句话可是豪情万丈,气贯云霄。

  “神农夫人”的脸色为之变了变。

  “好,老身答应。”

  这句话大大出乎韦烈和“花间狐”意料之外,她居然答应了这就是女怪人之所以怪吧?谷兰和老女人也为之动容,太不寻常了。

  “夫人答应不是无条件的吧?”韦烈心细如发。

  “不错,你很聪明。”

  “请说出条件。”

  “龙生留下,等他娘来。”

  韦烈愣了一愣,随即恢复正常。

  “在下可以留下作质。”

  “不!”花间狐大为激动。“韦兄,这断乎不可,小弟之事怎能连累韦兄,能如此,小弟已经感激不尽了。”他居然泪光浮动。“小弟功力已失,与死无异,能救玲苓,此生已了无所憾,夫人赐药之后,就烦韦兄带到垣曲城北的空宅汪翰林府,小弟会泰然留此。”他并没说要他娘来践约的话,母子天性,他宁愿牺牲自己不愿他娘涉险。

  “你回去,我出口的话从来不改。”

  “不可以!”花间狐大叫。

  “不可以也要可以,用不着争辩了。”

  “韦兄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高兴如此!”韦烈神情严肃。

  “好!韦烈留下。”神农夫人作了决定。“等蓝文瑛来到之时,你便可以自由,现在说,所求何药治何症?”

  “花间狐”由于太激动而抖个不停。

  “有人……突然变为痴呆。”

  “突然变为痴呆?”

  “是的……被药物所制?”

  “哦,这……下药的是什么人?”

  “大刀会总管‘鬼算盘’冷无忌。”

  “是他?”目光转向身边的老女人。“莲姑”被称作莲姑的老女人“噗”地跪下。

  “莲姑该死!”

  “我没怪你,起来。”

  莲姑起身。

  这情况使得韦烈和“花间狐”惊愕莫名,“鬼算盘”冷无忌下药,怎会牵扯到神农谷里的莲姑?

  “谷兰”,去拿解药。

  “是!”谷兰应了一声,奔进小屋。

  “花间狐”侧身对着韦烈,此刻,他的脸上已找不到丝毫邪意,形为心之表;以后不知道,至少目前他已经有顿悟前非的迹象。韦烈暗自高兴,他是师父的遗孤,自己已经做了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改变一个人不容易,但并非不可能,如果付出诚心,人非木石,那一点灵性和良知是可以唤回来的。

  “韦兄,小弟……不希望你如此!”

  “事情已成定局,不必多说了。”

  “那以后要小弟如何报……”

  “龙兄,你这一说,岂非抹杀了我的用心?”

  “花间狐”无言,言词在眼神中。

  “冷无忌现在何处?”神农夫人寒声问。

  “在下正在找他,他是在王屋山失踪的!”韦烈回答。“正因为搜寻他,才误打误撞闯到这里来。”

  “你因何不惧‘散功草’的花香?”

  “在下坦白说,来时没穿过花丛,是沿峰脚来的。”

  “哦,你很诚实。”她居然赞了一句。

  谷兰来到。

  “神农夫人”略一抬手道:“给他!”

  谷兰把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到“花间狐”手上。

  “神农夫人”冷冰冰地道:“你可以走了,记住,要你娘立刻赶来,她如果失信,留在这里的会很凄惨,至于你的功力,一个时辰之后自会恢复。”

  这倒是一个可喜的意外。

  韦烈感到“神农夫人”人虽怪但心术很正,她跟师母之间结的是什么怨?好在自己决定留此,到时也可相机行事,能和平解决那是最好不过。

  “韦兄,那……小弟就走了。”

  “请便。”

  “花间狐”深深望了韦烈一眼,所有心意无在这一眼之中,然后,他又向“神农夫人”深深一揖道:“多谢夫人不计上代嫌隙,仁心赐药,感激不尽!”说完,又转向谷兰道:“谷姑娘,在下过去行径荒唐,多有冒犯,就此告罪,请姑娘海涵!”

  说完,转身,蹒跚行去。

  “韦烈,你留下来不后悔?”神农夫人问,语音已不若先时之冷。

  “何悔之有?”韦烈朗然回答。

  “我们进屋去。”

  小屋,外表精致,里面也不俗,布置得很雅致,一明两暗,后面还有附建,正面看不出来。

  韦烈没被当人质看待,仿佛是座上之宾。

  坐定之后,他不禁想到了驼峰石屋,两处的情况大同而小异。想到石屋,连带便想到蕙质兰心,冰肌玉骨的冷玉霜,无心邂逅,夜一盘桓,印象却无比地深刻,她说过双方会再见,可是这么久了却鱼沉雁杳。

  叫莲姑的老女人进门之后便到后面去了。

  谷兰端上香茗之后也转到后面。

  厅里早剩下韦烈与“神农夫人”相对。

  “韦烈,你出身何人门下?”。

  “家师业已仙去,恕不再提他老人家名讳。”这是对师父的尊敬,同时也防到“鬼脸罗刹”来时会有许多不便,就不定现在就会有情况发生,如果“神农夫人”知道师母与师父之间那一段往事的话。

  所幸“神农夫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韦烈不得不回答。

  “成过亲没有!”

  “有!”韦烈觉得问的话很怪,但只有据实回答。

  “神农夫人”面色一沉。

  “不过……”韦烈接下去说,“很不幸,成亲第一载,拙荆便已因难产而亡。”触及心创,不禁黯然神伤。

  “神农夫人”沉默了片刻。

  “没有续弦?”

  “没有!”说了便很后悔,偏偏他不惯于说谎。

  “嗯,很好!”

  什么很好,韦烈听不懂,但意识到必有文章,答不上腔,只好保持沉默,但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谷兰是老身唯一传人,人你已见过,不必老身加以褒扬,老身的绝学都已传给了她,因为她是孤儿,所以老身唯一挂怀的便是她的终身大事。”

  “唔!”韦烈顿时省悟,后面的话不说也知道了。

  “你知道老身何以同意你留下?”

  “这……”韦烈明知,但无法接口。

  “老身见你人品心性都很不错,所以留你下来,目的就是想了多年来的心愿,她今年二十,对你很相当。”

  这种直截了当而且又一厢情愿的说话方式,韦烈还是头一次领教,一时之间他愕住了,该如何应付?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不必马上回答,你可以慢慢考虑,五天的时间该够了,到时再回答老身。在五天之中,你可以跟谷兰多多接近,互相了解。”怪人,可是却又表现得相当开明,而且是依情顺理。

  韦烈只好点头,五天后如果予以拒绝,不知后果会是什么?

  谷兰来请用餐。

  这一餐当然是食不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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