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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卓永年丝毫无法动弹,像网兜里的鱼,被人拎着走,他在想:“安乐室当然不会安乐,名字倒是很好听,依情理判断,不是牢房便是刑房,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本来一分一秒都在警觉之中,为什么竟发生这大的疏失?”

  一路不见灯火,迷茫中似在穿行两道。

  这里是碧瑶宫么?如果是,宫里的道士不用说全是乾坤教徒,如果不是,照路上的判断,应该是在城里某一个秘密的地方。

  从抖动的感觉判断,现在是下石级。

  地窖,从愈来愈浓的霉湿之气证实了这判断。

  眼前突然现出灯光,在身躯被勒紧跟踯曲的情况下,依眼睛转动所能及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侧湿漉漉的砌墙,一点不错,是地下甬道,刚超过灯光位置,停住了,两汉子之一道:“拉紧网头,准备下放!”

  卓永年只觉缠住身躯的网一紧一松,人脱出例外急坠,仅是一转念的时间,“嗵!”地一声,人已摔在水里,他本能地闭住气,手脚划动,头冒出水面,脚已沾地,站直,水正好淹到肩部能露出头来,用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睁汗眼,眼前一片黑。

  “锵!”地一声,他抬头上望,约莫文许高处有个长方孔,外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入,长方孔已被铁栅封死。

  水牢,这便是所谓的安乐室。

  水是腐水,腐臭之味直往鼻孔钻,肠胃翻腾起来,“哇!”地一声,傍晚吃的酒菜冲口往外倒,胃里的东西吐尽,剩下苦胆水,吐无可吐,还一个劲地于呕,从有记忆以来,他没经历过这种窝囊事,真是哭笑不得。

  许久,才稍稍安定下来。

  挪身到了壁边,用手一摸,牢壁平滑如镜,而且还积了水苔,即使真是一只壁虎也难以游上去,仰起脸,这才发现铁栅布满钢刺倒须,不由暗道一声:“苦也!”

  这鬼地方比之乾坤教总坛的石牢还要恶毒百倍。

  任他孤精如何精明,此刻也只有绝望的份。

  他想笑,是一种无奈的心理反应。

  逐渐,眼睛适应了黑暗,但看到的是滑壁、污水,和无法碰触的钩刺牢门,不必用刑,泡在污水里便是极酷毒的刑,只头露在水面,不能饮食坐卧,除非是铁铸的,一个血肉之躯能经得起泡多久只有天知道!

  像这种情况,要活出生天只有冀望奇迹出现。

  计智百出的他,此刻完全没了辙。

  在绝望中听候宰割,这种滋味非身受者无法体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觉上似乎有一百年那么长,身躯完全陷于麻木,连脑海里都是空白的,什么意念都没有。

  牢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不是求医的老道。

  “道爷,我们来好好地谈上一谈!”是人,但仿佛是地狱里传出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卓永年竭力保持平静。

  “安乐室,有进无出。”

  “你是谁?”

  “敌人、仇家、讨债的,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

  “为什么如此对待本道爷?”卓永年知道已落到了乾坤教余孽的手中,问话的可能就是“阴阳秀士”李思凡,他故意不点明,他必须要在绝望中求取希望,明知是奢望,但只要三寸气在,他不能认命放弃。

  “这已经算是礼遇了!”语气充满了揶揄。

  “说,谈什么?”

  “咱们不说废话,开门见山,你是‘至尊王’手下,对不对!”

  卓永年心中一动,对方如此认定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借此作文章,丝忽的契机都要把握争取,也许能……

  “不错!”他坦然应承。

  “至尊王是谁?”

  “不知道!”

  “老道你可放明白些,你要是不坦白的交代,就会泡烂在这水牢里,唯一的一条路便是等待着转世投胎。”

  “至尊王是至尊门中之神,至高无上,以本道爷的地位,能听到他的声音便已是无上殊荣,要见他的尊容还差了那么一截。他的圣范高不可仰,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凡是胆敢与他作对的,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

  “这便没什么可笑!”

  “当然可笑,在你老道眼中他是神,在本人眼中他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人就可以对付,告诉你,你不必妄想你的神能救你出地狱,你的生死在本人手中,本人现在便是主宰你生死的神,现在回答本人下面的问题,至尊门中有多少弟子?”

  “不知道!”卓永年边应付边在急急盘算。

  “老道,你不愿回答?”

  “本道爷的确不知道,至尊门除‘红衣使者’之外,所有弟子只许有纵的关系,没有横的关系,彼此之间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他说的煞有介事。

  沉默了片刻。

  “至尊门的舵坛设在何处?”

  “不出桐柏城五十里范围。”卓永年预料到对方必然有此一问,心里早打好了主意,所以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来。

  “桐柏城五十里范围之内?”像是覆问,又像是自语,声音中带有些惶惑的成份。

  “不错!”卓永年立即回应,用意在加强这句话的可信度。

  “五十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知道地方,怎知是五十里之内?”

  “根据每一次命令传达的速度和时间。”

  “老道,你少给本人耍刁,你不说没关系,好好地泡着,等你想通了再说,不过你记住,这牢里的水是有毒的,功力再高的也煞不过三天,便会全身溃烂而死,超过十二个时辰,不死也是残废,任你百草道人如何通晓药性,也挽回不了破皮烂肉的命运。”

  卓永年透心冰凉,难道真的就这么窝囊地送命!

  “本道爷年登耋耄,死不为夭,至尊门弟子无所不在,你会付出百倍代价,告诉你,本道爷临来已留了线索。”

  “本人不信这一套,哈哈哈哈……”笑声远去。

  卓永年真的惶急了,毒水给他的威胁最大,简直不敢想象后果,这鬼地方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等待惨死一途,自救无门,谁能救得了他?

  当然,在死神没向他招手之前他是不会认命的。

  他竭力使自己冷静,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之下,冷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方寸一乱,便一切算完,只有死路一条,求生是人的本能,他当然不例外,他开始思索、观察,运用他的机智,要在必死之中求生。

  地点是碧瑶宫。

  时间是夜半。

  掌宫“玉虚真人”被从睡梦中摇醒,床边站了个红衣蒙面人,一柄锋利的刀抵住他的心窝,刀尖没刺入,但寒芒却似乎已经透进心脏,他瞪着眼,全身觳觫,大张着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脸惊怖欲死之色。

  “说,‘百草道人’现在何处?”红衣人发问。

  “什么……百草道?”

  “别装蒜,刀尖距离你的心脏不到三寸。”

  “施主,贫道……真的不知道什么……百草……”

  “你派宫中弟子‘广元’把他班来的,对不对?”

  “广元……宫里根本就没有道号广元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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