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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田宏武一挫牙,道:“你阁下就是‘突眼无常’?”

  怪人桀桀一声怪笑道:“你小子竟然能一道出老夫的名号,的确不简单,对了,必定是本教叛徒古亦明透露的,这么说,你们是一伙了,古亦明宁死不肯吐实,就由你小子来说吧。

  “当年本教龙使者是死于何人之手?昨夜本教使者‘老童子’曾来此庙执法,却无故失了踪,人到哪里去了?”

  田宏武心中一动,“老童子”被杀的事,对方显然还不知道,但老道古亦明,无疑地已遭了毒手,两名小道死的可真是冤枉。

  当下不答所问,反问道:“阁下为什么要对这两名年轻道士下毒手?”

  “突眼无常”冷森森地道:“凡与叛徒同路的都得死!”

  田宏武剑眉一挑,道:“这么说,在下也在内了?”

  “突眼无常”道:“当然!”

  田宏武道:“大清早阁下要迫在下杀人?”

  “突眼无常”怪笑了一声道:“有趣,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老夫面前,竟然也奢言杀人二字,你还没回答老夫的问话,现在一样一样的交代?”

  田宏武冷极地道:“对不起,在下没什么可交代的。”

  金鱼眼一翻,“突眼无常”阴恻恻地道:“你小子可说胆大包天,凭这一点,你有资格报个名?”

  田宏武冷傲地道:“在下却认为不值得对你阁下报名。”

  “突眼无常”头顶上稀疏的白发倒竖了起来,怒极反笑道:“小子,你狂妄得相当可以,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老夫还是初见,真不知道该要你怎么死才好,抓死你太便宜,这样吧,你自己撕抓,慢慢地死……”

  血淋淋的话,他说来十分自然。

  田宏武一披嘴,道:“怎么死都无所谓,得看阁下的能耐,至于阁下嘛……”

  “宇内狂客”从后院奔了出来,停身在田宏武身侧,激愤地道:“老道死了,死得很惨!”

  其实不用他说,田宏武也料到了,看两个小道的死状,老道如何死可想而知。

  田宏武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对“突眼无常”下杀手,“老童子”之死,对方并不知道,如果杀了“突眼无常”,不消说,“化身教”决不甘休,后果如何,无法想象。

  “突眼无常”的目光扫向了“宇内狂客”,阴阴地道:“你也算上一份,你们俩到底谁愿意回答老夫的问话?愿意回答的,可以死得痛快些,少受点苦,当年杀死本教龙使者的是谁?”

  田宏武怕“宇内狂客”像对“老童子”一样,一便坦承出来,那就等于迫自己非杀“突眼无常”灭不可。

  自己是否能杀得了“突眼无常”姑且不论,他既能找到这里来,别的人当然也能,灭不是办法,好在老道已死,暂时让这件事成为悬案把;

  心意动处,立即开道:“古亦明已死,恐怕再没人能告诉阁下这秘密了,阁下既然把杀人当作行乐,就出手试试看吧,不然就请便。”

  “突眼无常”冷哼一声伸手便抓,手法和“老童子”一模一样。

  田宏武横剑相迎。

  “呀!”栗呼声中,“突眼无常”暴退八尺,手掌鲜血淋漓。

  田宏武剑离鞘三分之一,用的是“追魂三式”第一式“守网待自”。“咔!”地一声,长剑回鞘,气势从容已极。

  “突眼无常”的眼珠,似要突出眶外,风干的脸皮成了紫酱色,那神情,说来够可怕的。

  田宏武淡淡地道:“在下不为已甚,阁下应当知足?”

  “突眼无常”龇牙道:“有种的报个名号?”

  “宇内狂客”代答道:“他叫‘追魂剑’,记清楚了。

  “突眼无常”道:“老夫不会忘记的!”

  说完,疾掠而去。

  田宏武吁了气,道:“前辈怎地替晚辈取这外号?”

  “宇内狂客”笑笑道:“这不是老夫取的,是‘影子人’说的,对吗?以你的剑术造诣,这外号不错,你是刚出山的太阳,将来未可限量,怎能没个外号。”

  田宏武苦苦一笑道:“晚辈并没有意思在江湖上逞强争胜,目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了,‘突眼无常’怎会跟踪到此杀人?”

  “宇内狂客”道:“照惯例,‘老童子’来此地时,定然一路做了暗记,唉!动数难逃,老道躲藏了七八年,结果还是逃不过该教的毒手。”

  顿了顿,忽又道:“他为了向老夫报恩,而背叛了‘化身教’,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田宏武沉声道:“前辈也不必太过自责,江湖道上恩恩怨怨,永无了休,现在只有先料理死者的后事了。”

  “宇内狂客”道:“田少侠,照你杀‘老童子’的那一手,你本可杀‘突眼无常’的……”

  田宏武道:“也许可以办得到,但晚辈想到‘老童子’之死,对方并未确知,如果再毁了‘突眼无常’,将会变成解不开的死结,很可能会影响到正事,所以才放他一马。”

  “宇内狂客”道:“该教邪恶万端,眶洲必报,你伤了他与杀了他,事实上没多大的分别,算了,我们先料理老道师徒后事,然后也好离开了。

  两人各抓起一具小道的尸体,走向后院,田宏武刚踏进院子门,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了炸。

  世间尽管有许多死他 也有许多死相,但像老道这等死状,可真是罕有,全身血泥拈污,道袍已被撕抓成了破布,皮肉尽见,没有一点是完好的,身体缩成了一个球,两只手还深深插在土里,死前百多痛苦,简直无法想象。

  田宏武接连打了两个冷颤。

  “宇内狂客”咬着牙道:“这就是该教迫供的手法,铁铸的人也受不了,老道硬挺到死,一句话也没说,这一份骨气,简直近于残酷。

  料理了老道师徒的后事,已经是酉牌时分,太阳已经偏西了。

  田宏武与“宇内狂客”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宇内狂客”奔登封王家庄,找做豆腐的王大娘,探听他从未见过面的女儿的下落。

  田宏武仍滞留在郊野,他对那古墓室,还是不死心,总想找到,再看一遍黑名单,同时也很想揭开“复仇者”之谜。

  “影子人”是知道这谜底的,但他不肯说也是枉然,他诡秘得像影子,除非他自愿现身,否则根本捉摸不到他。

  这一带地方的每一片土,都被田宏武踏过,而且是不知多少遍,他几乎能闭眼说出每一棵树、每个石头的方位,但就是找不到那墓室的入。

  他锲而不舍地搜寻。

  天又晚了,他犹自踯躅在野地里。

  他想:“今天是最后一晚了,再找不到,只好放弃,‘复仇者’的下一个目标,将是‘火堡’,‘火堡’在洛阳北郊附近,离开封不远,如果到那附近守候,也许能有所获。”

  主意就这么打定了。

  夜幕低垂,郊野在夜色里一片迷茫,走磷飞萤,是唯一动的点缀。

  突地,他领悟了一个道理,如果像这样找法,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在明里,“复仇者”在暗中,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

  于是,他左右一顾盼,上了一株高树,在树顶上找了个稳妥的松枝,坐了下来。然后用目光不停地四下扫瞄。

  守株待兔,能否收效尚在未定之天。

  星移斗转,时属子夜。

  田宏武已经感到有些气沮,守望了这半夜,双眼都酸痛了,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笨方法,郊野这么广大,如果古墓不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一切还是空的。

  就在他颓丧之际,一条黑影,从视线中出现,很模糊,他怕是眼花,拭了拭双睛凝神再望,证实是一条人影,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

  那人影快得出奇,有如鬼魅飚风,一眨眼便是老远。

  他不敢下树,唯恐一疏神便失去这人影。

  人影,在数十丈外停住了。

  太远 夜色太浓,看不真切。

  田宏武眼巴巴地注视着那人影,连呼吸都停住了,生怕喘一大气,对方便会消失。

  但,人影还是消失了,不知是如何消失的,反正视线里突然失去了那影子。

  田宏武记牢了方才人影停留的方位,又待了片刻,不见动静,他飘身下树,奔了过去,眼前是一座孤坟,荒草覆盖,只现墓头,是一座寻常人家的小坟,这里他几天前还搜索过,没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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