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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


  那老者掌风,正好撞在他的背上,神尼的内家罡力,也适于此时到达,前后激撞,威力奇大,也不知舒儿到底有何绝技,似乎满不在意,双足一弹,借罡风余劲,冲起老高,几和秋娘同时飘落。

  两股凌厉劲风,接触之后,一俗一尼,身子各自晃动,但谁也不作一语。

  红衣少妇,立即笑道:

  “师傅,我们走罢,再事缠战,也难分出起落,再说,将恩作仇,大可不必。”

  她仍是一脸轻松情形,蒙面人哼了一声,朝着舒儿道:

  “你倒超出老夫意料之外,居然能用前胸后背,抵挡我数十年修为内功。”又复狂笑数声,自言自语道:

  “棋差一着,自寻烦恼,未免无渭。”语罢,随身一纵,红衣少妇却跟在老者后头,几个起落,瞬即不见。

  神尼低宣一声佛号,拿眼望了灵舒一会,黯然道:

  “事情愈演愈奇,这老者是敌是友,殊难臆测,最使人困惑的,还是幕容青娥的尸骸……”

  讲到此处,已引起舒儿一阵伤心,扑簌簌的流泪不止,神尼双眉一扬,续道:

  “按说人死尸在,而且她还是患有恶疾的人,人死毁尸,罪大恶极,来人是否心怀恶意,敢于出此辣手,使人困惑,故难稍假词色,而且对手难保不再骚扰,不过他武功虽高,也绝难讨得好去。”

  舒儿叹道:

  “连日来,重重怪事,使人目眩神移,是福是祸,真使人无法臆忖了!”

  “你几时学会了玄门护身神功?”神尼突然掉转话头,直问灵舒。

  “弟子虽练有玄门罡气,但到达护身神功境地,时日尚属颇远!”

  神尼脸上,不由掠起一阵困惑道:

  “然则你用前胸后背,承受两种不同罡风,若无护身神功,定有其他异物!”

  灵舒不觉忸怩道:

  “此间原委,实非一言,所能道尽,请容后禀,娥姊姊的尸骸,弟子还想察看一陈!”

  神尼皱眉道:

  “周围一带,均无迹象可寻,返寺之后,容我仔细详参,再定行止如何?”

  语罢,她也不再等舒儿答话,竟施展一字玄功,朝左边绕去。

  由于古刹位置特殊,所经之处,并有特殊布置,神尼一一代为解说,毫不隐瞒。

  石罅中,那道暗门,开启之法,已为舒儿所熟知,他还带着三分稚气,竟不待神尼指点,探手水中,抓住铁环,朝上一拉。

  一阵吱呀响过之后,石门大开,神尼含笑而入,道:

  “此间秘奥,由于制作太巧,外人实难看得出来,自贫尼把你两人引人之后,于是强敌源源压境,酿成后患无穷,未免不是一念之失。”

  舒儿秋娘只好肃容相谢。

  回到庵堂,一切了无异状,方待落坐,商讨寻觅青娥之策,突闻神尼低呼一声:

  “我们都被人家戏耍了,真是蒙懂一时,留下天大笑话!”

  她不及把话语含意,交待清楚,一飘身,朝庵堂之外扑去。

  舒儿秋娘,都莫明其妙。也只好跟着跑出,神尼似有所见一般,折身左转,竟往青娥石室之内跑去。

  这动作,突如其来,进人石室,几乎都在同时间,神尼呆在当地,舒儿秋娘,都叫出声来。

  那大缸之内,原储着癞头蛤蟆,红鳞穿山甲,及百年陈酿,供青娥洗涤疗病之需,此刻缸中不但浸着一人,而且那红鳞锦蟒,和鸟线追风,都被人杀死放在缸内,缸内酒液一片鲜红,浸着的人,头部微仰,面上都染着鲜血,几乎使人无法辨认。

  神尼望了灵舒一眼,低声叹道:

  “你大约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了!”

  灵舒正待扑向缸前。

  神尼喝道:

  “不可冒昧动手!”

  秋娘忙道:“这是娥姊姊,她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持到此间,浸在缸中呢!”

  “此人深怀医道,滑稽玩世,贫尼自以为医道精明,绝无差误,不料棋输一着,自己从未想到的方法,他倒用上,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年盛气,犹有未改之处,思之令人惕然”。神尼感慨万千,竟随舒儿秋娘,步入缸边,仔细察看。

  说也奇怪,慕容青娥,脸上疮痕,被蛇血毒酒一泡,各种脓痴毒液,似都已脱开涤净,鼻中呼吸,细若游丝,这真是一件令人不可理解之事。

  舒儿又惊又喜,两目神光炯然,望着神尼,似有千言万语,想说若有顾忌。

  神尼微笑道:

  “她已无碍了,药酒太毒,时间不宜过久,你把她抱了出来,送入禅房,着意调护,不出一七,仍然还你一位绝世美人,俾金石之盟,终得如愿,未始不是武林佳话。”

  舒儿早已感动得落下泪来。

  正待探手入缸,神尼忙喝道:

  “快用罡气把双手护住,否则留神中毒!”

  舒儿自然如命受教,从缸里抱起青娥,小心在意,这位绝世面人,此刻已不成人样,一身湿淋淋的,尽是酒味,且有余腥。

  进入禅房,将病人安置在云床之上以后,由秋娘把她湿衣换去,着上僧袍。

  舒儿已察知她已被人点上昏穴,正想解去,神尼忙加阻道:

  “暂时不必解穴,待她全身疮痂,略加硬化之后,再行处理不迟,否则,徒增她无谓痛苦!”

  转瞬便是三天。

  舒儿见青娥脸上疮痕,业已去掉,满脑青丝,光可鉴人,神尼和麻女,又在堂前静坐,遂再也忍耐不住,朝着秋娘,面带傻笑,这妮子,伶俐透顶,已知其意,不觉讪:

  “我知道你早己手痒,想把娥姊穴道解开,好说体贴话,有我在此,自然碍事,而且如被神尼怪上,加上一个,结果只有更坏,恕小妹难以奉陪!”

  秋娘一笑,早已扭动柳腰,如飞而出,舒儿要追,但也确是实情,只好任她去讫。

  灵舒武功,路数极杂,而且灵飞秘帖中的奇异手法,更是独成一家,忙扑近榻前,端着青娥脸,仔细一看,虽略现浮肿,但轮廓依然,暗从脉息中,却看出来人点穴方法,竞是奇诡异常,不由大吃一惊,心说:

  “弹指截脉,已成武林绝响,”来人如何会有这种手法!

  忙在青娥丹田上,轻轻一拂,低唤:

  “青妹醒来!”

  病人从鼻中呼出两股热气,兰香中略带腥膻,蓦地嘤咛一声,星眸微睁,恍如梦觉两手却紧握舒儿,似若隔世重逢,无言相对,盈盈热泪,湿尽衣襦。

  就这么无语温存,已胜煞千言万语,慕容青娥,突感一惊,拿手朝自己脸上摸去。

  舒儿已知其意,忙握她的手道:

  “你的病,已连根拔除,不用疑了。”

  “我举动犹感不便,一身臃肿,谁敢担保它不再发?”青娥长吁一声,但目光里,却流露着千种柔情,舒儿把她抱得紧紧。

  “秋妹呢?”

  “她借故走开了!”

  “据我看,你和我一样,处处都表现着极不正常,这一位聪明透顶,艳绝人寰的丽人,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坪然心动,你偏不爱,却向我这样一位身怀恶疾的人,依恋不休,弄不好,把病染上,不害你一辈子才怪!”毕竟青娥是一位绝世奇女,决非个性怪得不近人情,有病时,故作不情,那是不得已之举,这时娓娓而谈,使人觉得可歌可泣。

  舒儿也流泪道:

  “情感这东西,至为微妙,绝非语言尽能表达,说真的,论姿容才艺,秋娘月禅,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也许先人为主,我心头上,从未放下过你,明知你身怀异疾,但我总希望你会有痪愈一天,甚至,我还作过最坏的打算,秋娘她都知道……”

  还待再说,青娥早把头朗他怀里一钻,低声明吁道:

  “妾何常不愿和你一样,只是出来命苦罢了,如今恶疾已除,这一身,均为你一手所赐,从此是祸是福,我都愿跟随伤一辈子!”

  舒不由心中大动,朱唇微翘,朝对方嘴上压去,青娥含羞带愧道:

  “病犹未痊,贱躯迄未恢复,说不定犹可感染,如今既已投药,相差只有四日时光,你如何这等急法?”

  灵舒笑道:

  “再厉害的病,也难感染到我,何况,你丹唇已复,赛似红樱,极富诱惑,数载相思,浅尝即止,有何不可呢?”

  语罢,仍朝她嘴上压去。

  禅房里,如一池春水,受着微风轻掠,产生了不少漪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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