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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西……西行约三十里,便是……”

  徐文一松手,飞射出店,向西奔去,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灵魂已被剥离了躯壳。

  三十里路程,不久便到,向路人问明了七里岗位置疾扑前去,上岗,果见现场留有打斗的痕迹,岗右下侧方,是一片茂林,遮天蔽日,绵延数里。

  徐文显得有些踉跄地奔下岗子,扑入林中。

  一阵沙啦之声,传入耳鼓,徐文茫然无主地朝发声之处奔去,林空地上,两个乡农正在掘土,一见徐文来临,顿时惊得手足无措,徐文一眼瞥见不远处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像发疯似地扑了过去。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身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两具,一样的服色——锦袍,头面已不复辨认,显见下手的人极是残狠。

  两个乡农,怔怔地望着徐文。

  徐文努力镇定了一会心神,才摇摇不稳地俯下身去,但,外表上已无法辨认哪一个尸体是属于父亲的。

  此刻,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死者是另外的人,但,这希望只是一种亲情之间的反应,事实上一切都成定局了。

  奇迹,不可能发生,父亲业已被惨杀了。

  惨酷的现实,几乎使他发狂。

  他试着从遗物中辨认尸体,他搜查了近身的一具,毫无所获,接着又摸索第二具,药瓶,药包,制作精巧的“毒具”,一点不错,正是父亲之物。

  “噗!”的一声,他跪了下去,手抚僵冷的尸体,泪水滚滚而落。

  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天在变,地在变,一切都呈死灰之色。

  他没有哭出声音,只咬着牙一任伤心之泪倾泻,所谓“无声之音最悲哀”,极度的痛苦,使他陷于麻木的状态中。

  两乡农,本是好心要来掩埋这两具无主尸体的,现在见有人认尸,乡下人怕惹麻烦,尤其是江湖仇杀,悄悄地离开了。

  冰凉的雨滴,把徐文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醒,他颓然跌坐地下,想——

  父亲死了,凶手是谁?

  这假冒父亲的人也死了,他是谁?

  当初,这假冒父亲的锦袍蒙面人曾对自己下过杀手显然,他与父亲有仇,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下手,现在他死了,谜底将永无揭穿之日。

  他联想到另外两个对自己下杀手的人,“七星故人与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突地一线灵光从混乱的思绪中升起。

  他把先后所发生的事串连在一起,倏然若有所悟“七星故人”、“卫道会”总巡是否这已死的锦饱客一个所化?

  不错,这极有可能!

  于是,他想起“妙手先生”承诺,五日内在开封道上可以与“七星故人”碰面,了断过节,“妙手先生”易容之术独步天下,与他一路的精于易容,情在理中,而今天,是第四天……

  照情形推测,“七星故人”以锦饱蒙面的化身践约,在途中等候自己,碰上了父亲,一真一假,相约决斗,其中先到的一个,碰上了侵凌“天王寨”回头的“神鹰帮主”一行,正巧他与“天王寨”有所渊源,于是乘机算账。

  另外一个可能,便是那冒充者追杀“神鹰帮主”一行,正巧父亲路过,碰上了。

  无论哪一个假设接近事实,有两点是可信的。

  第一,另有仇家在旁窥视,待到决斗的双方精疲力竭时乘机下手。

  第二,“妙手先生”绝对知道“七星故人”之谜。

  第二点查证不难,第一点下手的仇家究竟是谁,就难以想象……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上官宏,和“卫道会主”等一干仇家,无疑的是他们之一所为,父亲死了,“七星帮”早已冰消瓦解,无论当初结伙谁是谁非,这些血淋淋的债不假,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他陡地站起身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他想,自己谨慎得近于孺弱,早该采取行动了,如果自己及早采取行动,父亲也许不会遭这惨祸……”

  他仰头望着林空灰蒙蒙的天,朵朵乌云,像是要覆压而下,他笑了,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这一笑中,也含蕴了无比的杀机。

  将就两个乡农掘的坑,他含悲忍泪埋葬了父亲,也顺便埋了那假的锦饱客。

  事毕,他跪下去,凄声祝祷:“父亲,孩儿尽歼仇之后,再将遗骨运回故里,造墓立碑,愿父亲在天有灵助孩儿复此血海深仇。”

  再拜之后,他出了这片伤心之林。

  眉目间消失的戾气又重现了,那只深藏的“毒手也从袖中现了出来,他无所顾忌,也无须隐瞒,他要开始流仇人的血。

  他冷静了下来,考虑行止。

  开封,仍有一行的必要,父亲的行踪,是用不着听了,翠玉耳坠的事,不能不有所交代,自己一旦展开索仇行动,生死莫卜,不能欠这笔帐。

  明天是“妙手先生”所约的最后一天,如果碰不上“七星故人”,那自己的推想便成立,如果碰上,也好了断这笔帐,同时追查谜底。

  心念既决,绕回正道,朝开封奔去。

  第五天!

  第六天!

  七天过去了,没有见到“七星故人”的影子,也有碰上“妙手先生”,他意识到自己的推想已成事实“七星故人”便是那假锦饱蒙面人的另一化身。

  这一天,来到了开封城,这历朝建都之所,气势其他城市大不相同。

  蒋府是开封首户,无人不知,徐文毫不困难地找了地头。

  他开始犹豫了,进门之后,该如何措词?自己与对方虽属世交,但近年来极少来往,自己家中迭遭惨变,又是初次上门,如果直接要见蒋明珠,当然不妥,见了蒋蔚民,又将如何启齿呢?蒋明珠赠送自己翠玉耳坠,不知她父亲可知情?

  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道理,暗忖,见了面再相机而行吧!

  心念之中,硬起头皮,直趋府前。

  一个黑衫老人,从门里现身,看来是司阍者,朝徐文上下一打量,道:“公子找谁?”

  徐文一供手道:“请通禀贵主人,说在下徐文求见!”

  “啊!公子来得不凑巧,家主人外出未归。”

  “这……小姐在府否?”

  黑衫老人作色道:“公子请尊重些!”

  徐文心想,这是与蒋明珠当面交代的好机会,虽嫌唐突,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与贵府是世交,请转禀小姐,徐文有事求见。”

  黑衫老者皱了皱眉,道:“请稍候!”

  工夫不大,黑衫老者入而复出,满面堆了笑容,他身后闪出一名青衣小婢,朝徐文福了一福道:“家小姐未便亲迎,相公请进!”

  徐文颔了颔首,道声:“不敢!”随着青衣小婢,进入府门,一路只见重门叠户,画栋雕梁,气派不珠王公宅弟。

  转过两重院落,到了一座跨院之中,一个宫装小女姗姗迎来,微带娇羞地道:“世兄难得光临,请入轩中谈!”

  徐文自觉地俊面发烧,一揖到地,讪讪地道:“冒昧造访,世妹莫怪。”

  “哪里话,请进!”

  另一个青衣小婢,打起小轩湘帘。

  “世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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