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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晚辈追踪他两日夜,终于追上,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他竟然学会了施毒,晚辈猝被毒袭,被他走脱了。”

  “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假以时日吧。”

  “噫!他……”

  黑衣人目光一转,发现了数丈外的徐文,立即扬声道:“‘地狱书生’,承你的情了,容后再报!”

  “丧天翁”冷哼了一声道:“这小子行事莫测,他方才还想杀你呢……”

  徐文片言不发,转身飞掠而去,从对方刚才的几句交谈中,他意识到堡中必然发生了事故,而父亲竟然不是这黑衣人上官宏的对手,的确,自己是保全了一个可怕的仇人,然而,任性惯了的他,仍不后悔,他知道如果自己下手毁了黑衣人,“丧天翁”必不会放过自己。

  黑衣人如不得到自己的独门解药,准死无疑,如果说错,便是不该给他解药。

  另一方面,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历,后果就难逆料了。

  黑衣人与“丧天翁”既是一道人物,看来必非等闲之辈.他说与父亲结的是“夺妻灭嗣”之仇,那父亲的行为,的确不可原谅,只是为人子者,又将如之何呢?

  他忽然动了乡心,决定返堡一行。

  于是,他取道“七星堡”。

  经过几日夜的奔驰,踏上了家园故土,他感到有些胆怯,此次专程赴开封求亲,自己中途变卦,此事该如何向父亲解说?当然,丑媳妇难见公婆,他不能不见父亲。

  “七星堡”巍然的堡搂在望,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堡门奔去。

  他奇怪何以堡前不见人影,至低限度,在他进入“七星堡”十里范围之内,该有人前来迎接才对。

  铁皮包钉的巨型堡门八字形敞开,静悄悄地阒无人声。

  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一颗心登时扑扑乱跳起来,他像突然发狂似地冲入堡门。

  一阵腐尸恶臭,扑鼻而来,徐文不由胆裂魂飞,并疾步奔入宅,通道之上,死尸触目皆是,紫黑的血渍,凝结成了一幅幅惊心怵目的图案。

  无可置疑,“七星堡”业已遭了血洗。

  徐文目眦欲裂,步履踉跄地奔向正厅……

  一幕惨景入目,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灵魂像是被活生生地剥离肉体,他钉立在阶沿之下,身形摇摇欲倒。

  合抱的廊柱上,左右各三,分别绑了六具死尸,那六副面孔,他熟而又熟,正是帮中顶尖好手,被父亲倚为心腹的七星八将之中的六大将,一个个龇牙努目,像是死不瞑目。

  院中,屋角横七竖八的尽是堡中执事人等的遗骸。

  这是惊人的惨剧,有计划的屠杀。

  “母亲!”

  他歇斯底里地狂叫一声,奔入内院,异外地后院没有一滴血渍,也没有半具死尸,只是寂如鬼域。

  难道母亲幸免于难?那些丫环仆妇呢?

  他丧魂失魄地搜索,查遍了大小房间、花园、通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泪水,到此刻才开始滂沦倾泻……

  天黑了!

  天亮了!

  徐文从极度悲伤中解脱出来,随着升起来的是恨,无边的恨。

  我要报仇!报仇!报仇!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仇家,正是自己大反情理救活的上官宏,帮凶的当然也不在少数,“丧天翁”可能是其中之一。

  离堡不及一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连做梦都估不到。

  父亲,照“丧天翁”与上官宏的谈话,显然还活在人世。母亲呢?成了生死下落不明,骨肉情深,心中那份悲痛,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

  他很奇怪,“七星帮”徒众不少,罹难的不过十之一二,何以没有人出来善后?

  他含悲忍泪,埋葬了所有尸体,然后,离开了这伤心之地,带走的,是满腹仇恨,与两肩血债。

  第一步,他必须先找到父亲,然后共谋复仇之计。

  一路之上,他深深地想,“七星帮”名虽为帮,但这些年来,已很少参与江湖活动,而他,奉父亲严令,出堡之后,从不吐露过身分,是以江湖中但闻“地狱书生”之名,而不知其来历,无是,他想到了复仇之计。

  由于这一决定,他不急于探查父母的下落了,他要先报血仇,隐瞒起自己的身世,深藏起自己的性格,设法接近仇人,然后伺机下手。

  夜漏将尽,旅邸中,一间上房之内,灯光荧然,一个独臂少年书生,兀坐窗前,时而怒目切齿,时而垂首长叹,容颜十分枯槁。

  他,正是新遭巨变的“地狱书生徐文”。

  几天来,他不知饥渴,不眠不寐,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锥心沥血的回忆中,悲愤已折磨得他神采尽失,骨立形消。

  人的精力具有权限的,心灵上的侵蚀,远胜肉体上的折磨。

  徐文不如不觉中伏桌而眠,过度的疲乏,使他耳目失去了平时的灵警。一条高大的人影,幽灵似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出那人影身着锦袍,彩巾蒙面,顶上露出灰白的头发。

  徐文呼吸沉重,熟睡方酣,丝毫也不觉察有人来到身后。

  锦抱蒙面人手掌徐徐扬起,对正徐文的背心,似乎又犹豫什么,没有立即拍下。

  整整半刻工夫,锦袍蒙面人的手掌扬起放下,不下十次之多。

  徐文依然一无所觉。

  最后,锦袍蒙面人似已下了决心,一掌拍落下去。

  徐文连惨号之声都未曾发出,便栽了下去,口中鲜血泪泪而涌。他没有死,他睁开了眼,全身起了可怕的抽搐。

  他的眼珠,几乎突出眶外,拚起残呼力气,颤栗地嘶唤道:“爹,您老人家……

  为什么要取孩儿性命?”

  锦饱蒙面人没有答腔,身躯却抖战了一下,但手掌却扬了起来……

  徐文心头掠过“天台魔姬”所说的故事,倏然悟到这便是曾一度要毁自己的锦袍蒙面人,他,不会是自己的父亲,虽然衣着身形无一不肖……

  他凄厉地吼叫道:“你是谁?”

  对方仍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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