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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太保书来精骑送眷 半天云起铁马鏖兵(3)


  这时,王娇龙亦随在母亲身后进到房里,她只静静站立一旁,默默不语。

  玉帅说:“万一路上遇着半天云,如何得了!”玉娇龙微微冷笑说:“量那半天云不过一小小马贼,父亲身为边帅,难道还惧怕于他!”

  玉帅瞪了娇龙一眼,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懂得什么?!”

  娇龙见父亲已有怒意,只撅着嘴,不再说什么了。

  玉帅踱到内厅,命人将高先生请来,把黄钦差信上所说之意告诉了他,并征询高先生的意见,高先生推敲了一会,说:“我倒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来了,玉帅何不就让夫人、小姐前去之时,从各营选出精兵四百骑相送,半天云若来,正好趁此擒他,若他不来,四百精骑送夫人,于钦差面上也好看。”

  玉帅听高先生这样一说,霍然离座说道:“好个两全之策!就依先生这样行事。”接着又对高先生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半天云拥有马贼,不过百骑,以精骑四百迎击,定能制胜无疑。只是校尉中多是无能之辈,须择一能征善战之人统领才好。”

  高先生说:“游击肖准如何?”

  玉帅抚掌说道:“不是先生提起,我竟将他忘了。此人颇有勇力,临阵不乱,又极忠诚,就命他统兵护送好了。只是最好还须一个既有胆识,且善应变的人随军运筹,方可万全。”说完,以目注视先生。

  高先生似已会意,便慨然说道:“如大帅不弃,我去如何?”

  玉帅忙离座一揖说:“如此甚好,我就将亲眷及四百骑付托给先生了。”

  玉小姐听说去迪化之事已定,心里暗暗欢喜。因她当年从京城来到乌苏之时,虽也曾路过迪化,只是那时自己年纪尚幼,迪化城廓风貌记忆多已依稀不清。印象犹深的却是那街头景色,人来人往,男男女女,有的载歌载舞,有的娓娓交谈,一个个显得悠游自得,笑逐颜开。那些行人的服式是色彩鲜艳,神态是妩媚多姿。这是她在京城时从未见过,也是从未想到过的。她也曾问过母亲:“那些女子不知羞吗?”母亲皱皱眉说:“这是夷狄之邦,风俗原就如此,是难和她们讲羞耻二字的。”她当时对那些有违礼教的习俗,心里虽亦不以为然,但总觉新奇,印象一直深深地宵在心里。有时她甚至想,要是自己也扮成她们的装束,隐去自己侯门小姐的身份,混到她们中间,和她们一起玩玩,该有多好啊!她正回想得出神时,香姑来了,显得有些兴奋他说:“小姐,这次去迪化,府里的丫环姐妹们都害怕碰上半天云,不敢去,夫人正在为这生气哩。”

  玉小姐笑了笑,说:“你呢,你敢去吗?”

  “有什么不敢去的,半天云还不是人,通身也都是肉做的呀!”

  玉小姐高兴他说:“好,有胆量!我去告禀夫人,就带你一人去好了。”

  香姑高兴万分,忙着给小姐收拾东西去了。

  送夫人、小姐起程的日期已定在后天。这两天帅府里显得有些忙忙乱乱。老管家进进出出,禀报的是准备礼物的事;各营旗牌轮番求见,谈的是各营抽调兵马的军情,高先生更是忙忙碌碌,一会儿找来各营选出的带兵校尉,商量路线、防护的事;一会儿又和肖准一道,估计可能遇到的情况,筹划采取的对策,他一改平时那种斯文持重的仪态,突然变得意气风发,气宇轩昂起来,人也好像变得年轻些了。

  玉娇龙是心里紧藏兴奋,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一如平时那样,进退不急不忙,举止从容不迫,临行前晚,她在后厅遇到高先生,高先生见左右无人,便轻声问她:“你准备带上兵器吗?”

  玉娇龙说:“这用得着吗?”

  高先生想了想,说:“本也用不着,带了反而诸多不便。”

  玉娇龙又问:“先生估计半天云会不会来呢?”

  “这很难说。不过,来了也无妨,我们带有四百轻骑,都是精锐。我倒希望他不来的好,他如来了,实实等于自投罗网。”

  玉娇龙心想:带了这么多精兵,却又说希望他不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于是,她便说:“我倒希望半天云来,这样就有闹热可看了。”

  高先生惊异地望着她,摇摇头,觉得她真是未免太娇嗔气了。

  玉娇龙回到房里,把香姑给她收拾的行装亲自捡点一遍,把香姑打发去睡了之后,又亲自收拾了一番,这才吹灯就寝。

  一切都已安排停当,第二天,玉夫人带着小姐和香姑起程了。

  玉帅亲自送到城外,又亲自检阅了列队郊原的四百精骑,一一审视完毕,方今出发。但见前面是一百骑长枪手开路;后面是百骑长刀手护尾,右各百骑短刀手护卫;中间是香车三辆,各由两匹白马拉着,前面一辆是玉小姐坐的,夫人居中,香姑随后,三辆香车,都装饰得极其精致,牛皮盖顶,绿色纱罗围窗,车门垂挂珠帘,铜柱银栏,既显得玲珑精巧,却又显得豪华气派。肖准身穿绣花紧袖带有护心铜镜的战衣,腰挎宝刀,骑在一匹乌油黑亮的马上,十分威武地走在前面。高先生仍着儒服,只是腰间系了根丝带,带上佩了柄长剑,骑着白马,顾盼自雄地随在夫人车后。

  前后左右四百轻骑兵,一个个精神抖擞,神情凛肃,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按着兵器,显出一种难以撼动的气概。

  车马临出发前,玉帅策马来到高先生身旁,含笑将他打量了下,用赞赏的口气说:“不想先生竟雄壮如此。”

  高先生欠身说:“学生少年亦曾学剑,不过亦只儒生之术,聊以自卫,实不堪临阵。”

  玉帅又谆谆嘱托一番,方令车马起程。

  精骑拥护着夫人、小姐香车,一路浩浩荡荡向迪化进发。踏上平原,蹄声密骤如急鼓;驰入峡谷,四山回响似雷鸣。有时排成方阵,有时又列成长龙,气势威凛磅礴,自然气象万千。

  轻骑轻车,一路兼程进发,过了昌吉,便进入一片沙漠。刚刚进入沙漠地带时,到处还有一丘丘大小的沙堆,有如屏障,给人以有险可凭的感觉。越向东南方向走去,沙堆便逐渐小了,最后呈现在面前的,却是茫茫一片接地连天的沙海。四百轻骑也一下变得孤单渺小起来。在未进入沙漠时,马蹄声,刀剑碰击甲镫声,夹着队里的传令声,虽然有些嘈杂,却从这嘈杂声里使人感到一种勃勃生气。不料一进入沙漠,马蹄声突然消失了,兵士们由于心情紧张,人人都用手按着兵器,金器的碰击声也不再响了,只偶尔传来一声嘶哑的传令声,在人们心里突然生起一种紧张而沉闷的气氛,有时却又给人以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太阳是火辣辣的。沙漠上袭来一阵阵闷热。尽管人和马都被蒸晒得汗淋淋的,不断增长着一种难忍的倦意,但兵士仍保持着极度的警惕,整个阵容排列得整整齐齐。

  太阳馒慢偏西了,又慢慢向天边移去。据带路的哨兵来报,只需再走四十里,不等天黑,便可穿过沙漠,到达连接草原的边界了。这时,全军的紧张情绪才稍稍缓和下来。一个年轻的骑兵轻轻对他旁边的那个骑兵说:“半天云只剩下四十里地了,他多是不来的了。”

  那个骑兵说:“老弟,我家有老母,哪怕只有五里了,我的心也还悬着哩!”

  经哨兵这样一报,笼罩着全军的紧张气氛,显然在逐渐松散开来。有人开始在马上打瞌睡了,马也垂下头来,刀剑的碰击声又渐渐响起。落日的余晖,把沙漠染红一片。走着走着,突然从左骑队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看,半天云来了!”

  这一声尖叫,有如一声惊雷,甚至比惊雷还要令人胆裂。玉小姐在车内听得清楚,她忙从珠帘隙缝向外望去,果见就在骑阵的西北角上,卷起一排长长的黄云,那黄云有如被一阵狂风卷着似的,真向骑阵压了过来。

  一瞬间,骑阵显得有些慌乱、只听到一片惊呼声、马嘶声、刀剑出鞘声、统兵校尉的喝斥声,闹闹嚷嚷,令人魄动心惊。

  惊慌很快就平息了,在一片闪闪的刀光和几声威严的口令声里,一种肃杀之气很快又升了起来。

  这时,只见肖准立于马上,将手中宝刀一挥,一声令下,使带领着百骑长枪队迎了上去。顿时,几百只铁蹄,扬着烟尘,直向压来的那排滚滚黄云冲去。一转瞬,百骑便隐没在一层浓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玉娇龙在车内看到的,只是一团浓雾向排云那边滚去。云和雾渐渐靠近了,靠近了,最后揉合在一起了,变成了一排黄云,停住、黄云越升越高,仔细听去,只听到那排黄云下面,不断有阵阵雷声向这边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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