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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郦娇此时感情非常复杂,不知是尊重还是怨恨,但却牢牢记住了野道说的一字一句。她正欲发问,又听野道说道:“郦娇,你爷爷郦半天,目下处境危险之极,你三日之内,定要学会我授你的剑法,然后速赴南边密林,把这金羽盘龙剑还有《秘传》交给你爷爷,助他早成大功!目前劲敌只有独眼魔头,此人若与你爷爷斗一百回合后,你爷爷就不行了,他毕竟年过古稀。你应接住厮杀,必可置独眼魔头死地!我这就传你一路剑法,都是你所学剑法中精华所汇!”话声未落,野道身形一闪,舞剑自如,毫不费力,就象一种优美的舞蹈,郦娇竟看呆了。忽听“铮”地一声,那野道头也不抬,反手一弹,将金羽盘龙剑压成圆弓,身形立刻纵起数丈之高,二指摘下一根野藤。郦娇更为惊奇,这野藤都是千年所长,比刀剑还硬,此人却不费吹灰之力摘下,不由想起艾居士爷爷所说的“此人是当今武技之魂!”如果说方才她还百感交集,那么此刻她内心已充满敬意。野道落在她面前,眼眶也是红红的,分明流过泪,见郦娇注意,他极力掩饰着。

  沉默片刻,野道突然把金羽盘龙剑递给郦娇,命道:“郦娇,为了你爷爷和替你死去的父亲报仇,拿起这金羽盘龙剑和我对剑!”不等郦娇拭去脸上泪水,野道把野藤疾抽过来,如一阵风扑到。郦娇慌忙接住金羽盘龙剑,被迫应战,野道把野藤卷成个弧形,把郦娇卷了起来,郦娇先是一慌,转眼间灵机一动,竟使出了刚才所窥之剑技,将野道逼退。

  野道丝毫不放松,又变招攻进。郦娇此时已是得心应手,几招之后,突然一招青云毒丝,一招变四式,野道躲开了三式,但第四式却将他手中野藤削为三截,野道心头一笑,他心中感到幸福,自己竟有这么个美貌绝伦、聪明绝顶的女儿,也不枉来一世。但他马上悲伤起来,可惜她姓郦名娇,想到此他万念俱消,大声说道:“郦娇好孩子,你的剑技已成!”话声充满了深情。脸上刀痕又颤抖了一下,顿了一顿,他拍拍郦娇肩头,森然道:“继续练功,学无止境!”说完,腾身而起,竟越过野藤,攀着古树飘然而走,不知踪迹。

  郦娇痴痴地目送野道倏忽远遁,脑海一片空白,好久好久才清醒过来,见身旁放着金羽盘龙剑和红绸包着的《秘传》,地上刻着两个大字,“快走!”刀砍斧劈般粗犷有力。郦娇悲恸起来,她仿佛失去了最可敬的人,她知道今世再也看不着“生父”了。郦娇心中终于唤出了这个圣洁亲切的字眼。半晌,她才立起身来,对着这两个大字垂下头深深一躬。慢慢用土遮住这两个大字,才转身冲出密林,往南边疾奔。此时的她心中满是悲愁,满是离恨,满是希望,满是欢愉。不知爷爷会不会认她这个孙女?不知勃罗至今在什么地方?不知妈妈和庆云师哥怎样?

  郦娇一路马不停蹄急急赶路。但见这茫茫林海中,竟无一个人影。这一日,正行间,忽见面前地上躺着许多尸体,她忙停住脚步,逐个辨认,认出其中有纳恒和黑雷公。郦娇好生纳闷,谁会杀这自为滇王的纳恒?她满腹疑惑,料定前面不远处定有人。疾展绝顶轻功,行不多久果然见前面有个黑影在晃动,好象抱着什么,象个妇人,郦娇近前一看,又踪影全无。正自疑惑,忽听一声喝问:“何人追我!”

  郦娇只觉后颈上沾着一团凉东西,她知是剑尖,疾转过身来,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面前立着一妇人,血染袍裙,透过烟火战尘仍可见其翩翩风韵。头发全白,好似披上一层秋霜。手中宝剑也失落地上。郦娇一端详,惊叫失声,猛地一头扑进此人怀中,大声喊道:“妈妈!孩儿找你找得好苦啊!”年爱蓉浑身颤抖,紧紧抱住了郦娇,母女俩偎抱对泣,千言万语无法表达离别之情。

  良顷,年爱蓉止住泪声,强颜欢笑地说道:“郦娇女儿,母女相见,为何如此悲伤。这些年为娘对不起你!”郦娇止住哭声,她误解了母亲的话意。马上反口责问:“你为何离开我和父亲……”母亲打断女儿的话,抢道:“孩儿哪知为娘的一片苦心。十几年我时刻都在祝福你和你爹!但我再也无勇气和你爹生活在一起,你可能都已知道,我离开你爹,独自一人漂流四方,到那天涯海角,去了却那段孽缘。从前任你爹怎么打我骂我,我从无怨言,为的是把你抚养大,我再去寻那景……”她再也说不下去,剧烈地啜泣着。郦娇也被感动了。

  原来年爱蓉自从那夜狠心离开了郦丘父女,独自去寻景野诗,准备劝其出山,哪知景野诗总是躲着不见她。她又去寻找女儿白云凤蝶。后听说白云凤蝶被甘池法师所杀,年爱蓉悲恸难抑,她知道家法森严的郦半天绝不会饶恕她这个“不贞”的媳妇。

  这时郦娇发现母亲身旁树后,挖着个大坑,坑中一人只埋了一半,还能看清面目,细一看竟是庆云那憨厚的脸庞。郦娇奔了过去,一边发疯般刨着土,一边嚎啕痛哭,师哥庆云与她一道下山,京城一别,现在相见,竟是冰冷尸骨。年爱蓉赶紧过来劝住郦娇,方才想起来告诉她庆云的死,沉痛地说道:“郦娇,庆云为掩护我,被黑雷公砍了一斧,倒地身亡,为娘一气之下,杀死了纳恒和黑雷公。庆云九泉有知,也该瞑目了。”

  郦娇想起当初还是庆云、莲花两位师兄将她引上冥山,跟着云中道人学艺。如今庆云离去,莲花却被自己所杀,由莲花又想到师父云中道人,还不知他们目下如何?郦娇心如火焚,窒闷难当,心力交瘁,加上又饿又累竟昏死过去。等她醒来时,一看母亲已倒在坑中,剑刃上满是血迹。郦娇惊呆了,好半天既未流泪,也未痛哭,她轻轻俯下身子伏在母亲身上吻了几下,然后爬出坑,把土一把把往坑中填,直到埋住了母亲和庆云,再堆起个小小的土包,才停下手来,呆呆看着坟包,忽而狂笑起来,捡起地上长剑,插在土堆上,默默弯下身子,一揖到底……

  郦娇立起身来,最后再看一眼土丘,一咬牙转身向南边走去。此时已近暮时,林中热得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关在蒸笼中一样。郦娇浑身都湿透了,心情特别沉重,双腿象灌了铅似的,慢慢往前挪步而行。

  又走了几日,还是不见密林尽头,却听见不远处有兵刃相撞之声,郦娇心头一喜,不管什么人,只要是人,也可问一下路。郦娇戴上巫婆面具,疾展轻功寻声而去,眼前出现了一片罕见的开阔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艾居士爷爷和独眼魔头在殊死搏杀,四大高手却和白吉牛尔杀在一处,旁边还立着一老者,金盔金甲,白须如仙,红光满面,英气灵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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