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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马小雄呆了半晌,道:“是你自己要练剑?还是不想阻扰我在这里练武功?”

  阿玫道:“随便你怎样想更怎样想。总而言之,我既已答应了太叔堡主,在三年之内,绝不会偷偷的和你见面。”

  马小雄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阿玫深深吸一口气,忽然用力把他推开,道:“男子汉大丈夫,切勿拖拖拉拉,优柔寡断,三年之后,咱们再见吧!”掉头便走,走得比鹿小更急更快。

  阿玫窈窕的身影甫自看剑厅外消失,戴着面罩的姹紫已紧接着走了进来。为马小雄送上一盆热水,让他好好的洗个脸,漱漱口,然后再吃早点。

  姹紫道:“今天大清早,你已看过美丽的师姊,如今便是全神贯注看剑的时候。”

  马小雄苦笑一声,道:“很好!师姊练剑,师弟看剑,三年之内,师姊师弟不相往来,保证天下太平,诸事大吉。”

  闽北丐帮分舵舵主,已于日前往一场战阵中身亡,把这位舵主杀害的,是豪门金庄之中,号称“太原太岁”的葛绝户。

  依照惯例,立刻由副舵主暂时递补舵主空缺。

  这位暂代舵主的丐帮弟子,背负六袋,年约四旬,个子矮小,但练的却是丐帮外门武功“钢臂斩”。

  此人外号“钢臂神乞”,姓徐名仲豪,性子火爆,不畏强权。

  这一天,徐中豪在分舵破屋之中,出奇地冷静布置阵势。

  两日前,一个少女,咬紧牙关;筋疲力竭地把“公子丐”濮阳天背到分舵,才抵达分舵破屋门外,二人已双双一齐倒地。

  濮阳天是丐帮帮主,身份是何等地尊崇。谁也想不到,丐帮帮主竟然会给一个妙龄少女背着,更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徐中豪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调动帮众,一方面全力抢救帮主性命,另一方面严阵以待,唯恐敌人趁机侵袭。兹事体大,分舵中众弟子,不论地位高低,也不论年纪老嫩,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阿婉背着濮阳天,艰苦支撑,终于到了丐帮分舵,始全身虚脱倒下。

  但她只是疲累过度,很快已复原过来。

  但濮阳天饱受重创,甚至一度心跳停顿。

  其后,阿婉把忘忧谷中最具灵效的救命丹药嚼碎喂服,濮阳天方始恢复了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阿婉苦苦支撑,她告诉自己,也告诉濮阳天:“不要死在这里,也不要今日便死。丐帮逾万弟子,全仗你一人支撑大局,你若死了,丐帮怎办……我又怎办?……”她没有哭,没有掉泪,只是拼命背着濮阳天,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前走。

  前路茫茫,但她有信心,一定可以熬得过去。终于,在八个时辰后,她憔悴地来到了分舵。

  徐仲豪立刻延召名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帮主性命,一连两日,方圆三百里的老医士、神医、妙手大夫统统都给拉到分舵,群医会诊,七嘴八舌,药方堆积如山。

  但无论怎样,濮阳天并无起色,始终气若浮丝,群医人人摇头晃脑,面有忧色。

  又过了半天,夜幕低垂,分舵破屋门外,忽然响起阵阵磨刀之声。

  磨刀的是一个白发老道士。他背负长剑,腰间挟着一根拂尘,佝偻着背在破屋门前磨刀。

  白发老道士磨的是一把小刀,全刀长仅四寸,柄寸许,刀刃两寸许,而且看来锈迹斑斑,绝不锋利,若在平时,如此一名老道,绝不会令人感到大惊小怪。

  但此际非常时期,分舵群丐,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徐仲豪闻讯,亲自出门看个究竟。

  白发老道士蹲在门外,双目半开半合,似乎除了磨刀之外,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关注。

  徐仲豪瞧了半晌,忽然抱拳道:“这位道长,敢问是否来自武当山?”

  白发老道士继续磨刀,但却点了点头,道:“不错,贫道何五冲,徐舵主果然好眼力。”

  徐仲豪道:“原来是何真人,俺早已久闻大名,不意今夜有缘相见,但未知真人何以在此地磨刀?”

  何五冲道:“贫道是武当派中人。武当剑术,天下皆知,但是否用剑之人,便不能用刀?磨刀?”

  徐仲豪道:“真人此举,必有深意,尚祈明言。”

  何五冲这才缓缓地站直身子,道:“这一把刀,虽然又细小又生了锈,但徐舵主可知道它的来历?”

  徐仲豪道:“请恕徐某孤陋寡闻。”

  何五冲道:“贫道虽然是出家之人,但却喜欢喝酒吃肉,二十年前,贫道的一个好朋友生日,邀约贫道在黄鹤楼头,生火烤肉大快朵颐。

  “贫道生平最重信诺,任何大小约会,绝不迟到。但那一次,贫道在途中遇上契丹铁骑,更目睹契丹武士屠村杀害无辜之惨剧。

  “贫道无法袖视,仗剑冲入村中跟契丹武士周旋。一场血战,贫道虽然杀了二十余名武士,左臂却也中了一箭,敌人更是另有援手,自村庄另一方奔杀过来。

  “贫道寡不敌众,本拟逃之夭夭,正如江湖中人常道: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但说句实话,心里很不愿意就此一走了之,只恨老牛鼻子不曾长出三头六臂,跟敌人拼命到底。

  “便在这时,一人从横里杀出,手持一根打狗棒,神勇无匹,那些辽狗在棒下无不脑浆四溅,咽喉洞穿,心脏爆裂一一惨死。

  “忽然天降强援,贫道立时精神大振,也仗剑杀入敌阵。

  那一场厮杀,真是说不出的痛快。不到半个时辰,所有契丹武士都已给咱们二人杀个片甲不留。

  “直至最后一名辽狗倒卧下去,贫道也已支撑不住,原来那一支箭,竟然是喂上毒药的。

  “贫道以为死期已届,心想最好立时晕迷不醒,就此长眠呜呼哀哉去也,免得饱受毒发折磨之苦。

  “岂料贫道虽已倒卧在敌人尸首旁边,但却并未就此死去,甚至不曾晕倒,只是眼睁睁地瞪着辽狗的尸首在苦笑。

  “不久,那辽狗的脑袋给一把大刀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粗犷可笑的脸。

  “当时,我不知道这人是谁。普天之下,也许只有我这个老牛鼻子认为他这张脸十分可笑。

  “这张脸为什么会令我感到可笑?是不是因为在这张脸的脸颊上,有太多辽狗的脑浆和辽狗身体上进裂出来的肉碴子?

  “我很疲倦,疲倦得不想活下去。但这张可笑的脸对我说道:‘要是不立刻把毒箭拔出,不到今晚,你便是变成一个死道士。’

  “我哈哈一笑,从身上掏出一块又干又硬的炒米饼放入口中。这种炒米饼虽然干硬得像是冬天的石头,但却香甜可口,比烧鸭烤肉还更好吃。

  “但才放入口,贫道就知道自己的舌头完全麻痹。我完全感受不到炒米饼的香气和甜味,只觉得舌头以至舌根,都比平时肿胀一半以上。

  “这人给了我一壶酒,叫我一口气把它喝掉。我闻了一闻,这壶酒也和炒米饼一般,毫无香气可言。但我还是喝了,因为我虽然闻不到酒的香气,却还是可以用眼睛看得出,这确是一壶好酒。

  “就在我仰首喝酒的时候,这人已把毒箭拔了出来。只见箭镞上的血是黑色的,看来不像是血,只像是磨得浓浓的墨汁。

  “我是武当派的牛鼻子,在武当派中,不乏治疗伤毒的灵药,但我知道,单是靠武当派的灵丹妙药,绝对救不了自己。

  “这人瞧瞧我的伤口,说道:‘毒药已渗入肌肉,要把毒力消解,除了要服一些解毒灵丹这,还得用刀子把伤口内的肌肉剜掉二三两。’

  “我立刻在地上抓起一把辽狗使用的大刀,递给这人,道:‘快动手。’他把大刀抓在手里,哈哈一笑,刀刃忽然寸寸碎裂。

  “他道:‘这种刀,只能用来切割猪肉。’我叹了口气,道:‘贫道太瘦,配不上这种猪肉刀。’这人大笑,亮出了一把四寸小刀,不由分说便向我身上伤口剜割下去。

  “关云长刮骨疗毒的事迹,贫道是耳熟能详的。要是这人也用刀子刮一刮贫道身上的骨头,贫道宁愿立刻死掉。幸好这人只是剜割贫道的肉,要不曾在骨头之上用刀子刮来刮去。

  “这人并不怎么老实。他分明说只是剜掉我身上二三两肉,但照贫道看,最少给他剜了五六两。

  “徐舵主,这便是当年为贫道剜肉疗毒的刀子,幸好那时候它还没有生锈。”何五冲说到这里,把四寸长的小刀递给徐仲豪。

  徐仲豪深深吸一口气,道:“这是濮阳帮主的‘四寸割狗肉刀’……当年,为何真人剜肉疗毒的,便是濮阳帮主!”

  何五冲叹道:“二十年来,一直不知道这把小刀的名宇,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嘿嘿……好刀!真是好刀!”

  徐仲豪道:“既是帮主故人,请道长内进一叙。”

  何五冲进入破屋,穿过天阶,右侧有一池绿水,池边站着一名少女,神情委顿,面色苍白。

  何五冲趋前问道:“姑娘怎生称呼?何事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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