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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孔有怨大哭,跪了下来颤声叫道:“师父,徒儿要是做了什么错事,请师父重重惩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徒儿赶出医舍。”

  金大夫冷冷道:“你最令我讨厌的,就是动辄哭哭啼啼,为师又不曾死掉,你老是大声哭叫细声低泣的,真是越听越烦。”

  孔有怨急急止住哭声,但先前哭得太厉害,一时间要完全收住,也是大不容易。

  服难师太把孔有怨扶了起来,缓缓道:“你师父要你离开这里,必有深意,可不是你犯了什么严重的过失。”

  孔有怨眼中泪花乱转,幽幽的说道:“师太,你不骗我?”

  服难师太叹了一口气,道:“你师父的心意,贫尼是心里明白的,他要你跟着我这个老尼,到外面的世界瞧瞧。”孔有怨听了,一阵怔呆。

  金大夫干咳一下,道:“老实说,当年你哥哥孔有恨把你带到这里来,一声不响放下了你便扬长而去,我心中是很不高兴的。

  “不但当年心中不高兴,直至如今还是很不高兴,心里总是把你哥哥骂了一百遍之后,又再臭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你这个兄长,彻头彻尾的心胸陕隘,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死活的家伙,他为什么把你弃而不顾?你以为他是一片好心,让你有机会跟着为师钻研医术吗?

  “不!若论医术,你兄长的道行,绝不比我稍逊半分。但他的为人,凤凰无宝不落,你才三岁五岁,他已瞧得出,你和医道无缘。

  “世人常言道:‘将勤补拙’,一般而言,补一成两成以至三四成,还是可以的,其成效之高低,得要视乎做什么事情而定。

  “但有些本领,某些人无论怎样勤力,就算有百倍愚公移山的精神,也不一定管用。比方说:天生特别肥胖之人,固然也可以苦练轻功,但其成就必然有限,如曰不信,且看千百年以来,武林中以轻功称著的绝顶高手,又有那一位会是身形特别肥大之男男女女?没有!连一个都没有!武学如是,医术也是同样的道理,有怨,说你很愚笨吗?那是不确切的,但一个人聪明与否,和医道是否有缘,却又是另一回事。要是你自幼学的不是医术,而是刺绣,也许,你早已名扬天下。又或者你学的是另一门技艺,仍然很有机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但你偏偏跟着我学医,单就是这事情的本身,便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兄长死了,但他活着的时候令我憎厌,但死却死得轰轰烈烈。豪门金庄的公子爷刘复北,其人狼子野心,绝对不容轻忽。有怨,你要紧紧记住,你哥哥是被刘复北所杀的。

  “我讨厌你兄长,那是我的事,他是你唯一的哥哥,他惨死在刘复北手中,要是你一直呆在‘换命医舍’,一辈子也不可能为兄长报仇。再说,你根本与医道无缘,便是再在这里浸淫二三十年,也不会在这方面有什么杰出的成就。

  “跟着师太走吧,只要有我的一句话,她老人家无论如何一定会把你视如女儿身看待。也许,有朝一日,你能够用峨嵋派的武功,把刘复北这无耻奸徒歼杀,为你兄长报仇。”说到这里,连声咳嗽,脸色苍白得可怕。

  孔有怨怔怔地瞧着师父,知道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只得缓缓地点头,道:“徒儿谨遵师父训诲。”

  金大夫又是一阵呛咳,不再说话,转身走向卧室,头也不回。

  服难师太瞧着孔有怨,叹道:“人生总是有太多欷嘘之事,你日后年龄增长,就会比现在更能明白人生悲欢离合之道。”

  孔有怨目光闪动:“师太,你会把我收为峨嵋派门下弟子吗?”

  服难师太摇了摇头:“不,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很快便脱离峨嵋派,但不要紧,只要你跟着我,我不但会照顾你的周全,也会传授你上乘的武功,绝不会让你给别人欺负。”

  就这样,孔有怨跟着服难师太离开了金大夫的医寓。

  又过了一日,太叔梵离也带着马小雄、阿玫告辞。

  三人重经吊桥,老太叔道:“三年后,我的老弟便要和姒老魔的和尚徒儿在这里决战,要是吊桥有知,定必大为惶恐。”

  马小雄奇道:“要是吊桥有知,却又何惧之有?”

  老太叔道:“要是在平地决战,尚且会斗个天崩地裂,区区一道吊桥,又怎不自觉危危乎者也哉?”

  马小雄笑道:“高手过招,不一定便会过河拆桥,老大哥幸勿危言耸听。”老太叔呵呵大笑,大步踏前,率先渡过吊桥。

  一连数日,老太叔带着马小雄和阿玫,悠悠闲闲地走动,并不急于赶路。

  第六日正午,三人到了碧水丹峰,有“奇秀甲于东南”美誉之武夷山。

  在山峰下,老太叔精神大振,道:“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本已忘掉此事,如今旧地重临,又再忆起儿时种种旧事。”

  马小雄道:“儿时旧事,曾生何事?”

  老太叔道:“天天吮奶汁,吮得不够,便吮手指。”

  阿玫听了,脸色涨红,老太叔瞧了她一眼:“难道你在儿时不吮奶汁吗?”

  阿玫鼓着腮,道:“我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老太叔不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喷喷称奇,喃喃道:“喝西北风长大的女孩,倒也长得标致。”

  到了武夷山城,正要到酒家吃喝充饥,街道上忽然号角长鸣,又有人敲锣打鼓,老太叔眯着眼问酒家店伙;“是谁迎娶新娘子?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店伙摇了摇头,道:“这阵子吹的是‘夺命号角’,敲的是‘勾魂锣’,打的是‘送命鼓’,可不是办什么喜事。”说犹未了,街道转角处已冒出十余名身穿白袍,人人脸上涂上朱砂和墨汁相间的汉子,中间挟持着一名女子,由木车以驴子拉动,直往城中一片广场走去。

  老太叔瞧着那个女子,道:“虽然比不上我的老相好,却也不失是个漂亮的人儿,她犯了什么罪?是不是谋杀亲夫?”

  店伙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老太叔瞪了他一眼,道:“你的脑袋有什么问题,怎么老是摇来摇去?”

  马小雄和阿玫已走入酒家中,听见街中鸣锣喝道,双双钻出来探头探脑。乍然望见被押送至刑场的女子,不禁面色齐变,大大吃了一惊。

  原来那名女子,竟然便是昆仑派门下的霍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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