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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五冲听见“聚英堂”三字,不由得眼色倏变,但他绝不会被吓倒,随即沉声说道:

  “今天的事,只跟我何五冲有瓜葛,与武当派上下三千弟子,掌门长老,一概无涉!”

  “恶婆婆”端木灭“哼”一声,道:

  “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武当派上上下下,除了你何五冲道长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不敢跟聚英堂为敌的,是也不是?”

  何五冲冷笑道:“旁人的事,贫道向来不管,你用不着拿话来套住我的脖子!”

  端木灭脸色一沉,道:

  “淮扬五怪竟敢行刺朝廷命官,已是罪不容诛,你这个臭道士居然插手,同样是自寻死路。”

  何五冲冷冷道:

  “少废话,既然今天狭路相逢,出手吧!”

  端木灭嘿嘿一笑,道;

  “淮扬五怪,固然是一个也走不了,你也是同一样的命运!”

  双方已再无转寰余地,只得付诸一战。

  “恶婆婆”端木灭年青时本是大家闺秀,但却给一个薄幸男人糟蹋了身子,更把她父母双双毒死谋财害命,那时候,她的名字叫翠荷。

  经此钜变,端木翠荷性情大变,不惜孤身深入苗疆,拜苗疆三大毒王之一的“千毒祭司”赫古地为师,十五年后再回中土,找到了当年的负心人,把他擒住,缚在大厅一条石柱之上。

  她首先把负心人的舌头,用银钩扯脱下来,然后才幽幽的说道:

  “阿郎,不要怪我,本来你说的话,是世间上最优美最动听的声音,可惜这种甜言蜜语,到头来害苦了我,更害死我父母,所以,在十五年前我便已发下了毒誓,只要再遇上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令你再也说不出半句甜言蜜语……唉!我是逼不得已的,你明白吗?”

  负心人如肉在俎,只能哀嚎、呻吟、神智不清地点头。

  端木翠荷坐在他身边,慢条斯理地沏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呷了两口,然后把含在嘴里荡热的茶,灌入负心人满是血浆的嘴里。

  “阿郎,我俩以前也是这样子喝茶的,我喝一口,余下半口给你,你曾说过:‘这样子喝茶,特别香甜滑腻,便是喝完即时便死,也不冤枉……’阿郎,你说的每一个字,我直至今天还是很清楚的。”

  负心人又只好继续点头。

  端木翠荷在他的颏下抚摸了一阵,又道:

  “今年,我三十六岁啦,我是属兔的,你曾告诉我,兔子太善良了,经常给别人欺负,但你会好好保护我,在这一生一世,绝对没有人能伤害我一根毫毛。你果然没有骗我,到了今天,除了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之外,又有谁伤害我一根毫毛了?”

  说到这里,一刀把负心人阉掉。

  在半个时辰之内,负心人连捱两刀,第一刀已是痛沏心肺,有口难言。

  到了这第二刀,那是对男人最要命的一刀,他连叫也叫不出来,便已昏死过去。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悠悠地醒转过来。

  端木翠荷已把他身体上最严重的伤口,用药物敷好,虽然,一醒过来之后,仍是感到剧痛难当,但却并未就此死掉。

  负心人醒过来之后,发觉自己仍然被绑在那条石柱之上;在旁边,又坐着了一个人,那是他的胞弟。

  他这个胞弟,显然是给封闭了穴道,虽然坐在一张锦凳之上,但却没法子说话,也不能动弹。

  端木翠荷还是笑吟吟地,样子半点也不凶恶,她在负心人的耳畔轻轻笑道:

  “放心,你弟弟只是给我点住哑穴,他的舌头仍在,我不会伤害他,因为他是无辜的……但我真的很渴望,有人可以看见,我对你是怎样地感激……呀!我们都饿了,你呢?”

  负心人少了一根舌头,他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真的很饿了。

  要是他就此一命呜呼,变成一名饿鬼,那可是真的没话好说了,但既然死不了,再痛苦也得吃喝来维持生命。

  好死不如恶活。

  端木翠荷想了一想,忽然道:

  “还记得十六年前,你生日那天的宴会吗?那一晚,明月清风,到贺的宾客不算多,但都是我俩最要好的朋友……

  我都,你还记得那一晚最出色一道菜的名称吗?……你也许早巳忘了,正如你早已忘掉我一样,但我记得,永远都记得,当晚最好吃的一道菜,就是驴肠。”

  她说到这里,在桌上拈起一把尖刀,刀刃薄而宽阔,寒光刺眼。

  她回忆当年景况,喃喃地道:

  “你说过:‘在所有烹调技术之中,驴肠是最难做得好的一道菜。把肠放入汤锅,火候不足,便又生又韧,连嚼下去也吃不动。一旦时候稍长,又会糜烂难吃。所以,驴肠一定要新鲜,最好就是当场宰杀,活宰即烹。’

  “那——天,你亲自操刀,把一条拴在铁栅上的五花驴,自肚间割开一道裂痕,慢慢地小心奕奕地把驴肠抽出,然后交给你这个弟弟洗净、切碎,然后立刻下锅,煮成美菜宴请宾客……我不忍心吃,你便又哄又骗,说了一大堆令人身子轻飘飘的话…不知怎的,我吃了第一口…然后……一口汾酒,一口驴肠…又是一口花雕、一口驴肠……越吃越是津津有味。

  “阿郎,若不是你的怂恿,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是绝对不肯吃上一口的,但那时候,我似是着了魔一般,就算你要我把自己的肠子抽出来,当作是驴肠来做菜,我也会一口答应,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时候,我不明白,到了现在,还是完全不明白,爱一个人,竟可以爱得这样深吗?

  “会的!一定会的!可是,当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忽然变了另一副脸孔,做出种种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之后,爱意变成了恨意,那种恨,又会恨到怎样的地步?

  “阿郎!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的一双手,会伤害了你,但到了这个时候,我已没法子为了你而把自己的手卸掉下来。

  “三天前,我割了你的舌头,又把你一刀去势,害你昏迷了三昼三夜,我更害怕了,拼命找寻最好的药,找最有名气的大夫为你医治……有两三个装神骗鬼的江湖郎中,给我看穿了他们的破绽和把戏,还说有点机会可以把你救活过来,唉……我也不怎样难为他们,只是把那几颗眼珠子挖掉,然后喂给你吃了……滋味怎样啦?还可以用充饥充饥吗?

  “阿郎,你又说过,为了要减轻驴子的痛楚,用来割开驴肚子的刀必然锋利,要是刀刃太钝,割来割去割不开,那就更残忍了。你说得对,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所以,那一天你提着一把刀,比我手里这一把更锋利。

  “本来,我想找一把更锋利的刀才下手做菜,但后来细心一想,阿郎又不是驴子,你一直养尊处忧,皮细肉滑,就算刀锋不怎么锋利,只要稍稍用力一点,要把肠子抽出来,也不会是—椿难事……

  “哟,不好了,连茶都凉透啦,再不做菜,恐怕会饿坏阿郎,好啦!好啦!别催促,反正锅里的汤早已烧沸,也该当是做肠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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