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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燕飞萍微一沉吟,道:“你若为报父仇出手伤人,那是你们私人恩怨,也还罢了。可是傅英图老前辈素在西北,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痛下毒手,在正气府暗杀他一行九人,这笔血债,你总逃不掉的。”

  谷正夫吃了一惊,急道:“什么?傅英图死了么?”

  燕飞萍厉声道:“傅老前辈死在你天野派独门刀法之下,血证如山,你想抵赖么?”

  谷正夫脸色连变几次,喃喃道:“傅英图死了?死在天野派独门刀法之下?”他双眉微皱,仿佛想起一件极重要的心事,但只片刻功夫,又恢复常态,道:“好,我正愁誊不出手料理掉这老家伙,他死得正好,不管是谁干的,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燕飞萍道:“事到此境,你纵不承认,我也不会放过你。”

  谷正夫仰天冷笑,道:“谷某自行其是,数十年来,无知世人早都将天下罪孽推到天野派头上,我一并承担下来,嘿,再加几桩,又岂嫌多了?不错,傅英图就算我杀了,你又如何?”

  燕飞萍缓缓道:“你既然承认下来,我便替傅老前辈与琼儿报此血仇,姓谷的,你纳命来吧!”说一抖剑,向前直逼三步,杀气冲天而起。

  谷正夫却“啊”地一声惊呼,往斜刺里疾退四五步,避开燕飞萍直逼而来的锋芒,喝道:“什么琼儿的血仇?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燕飞萍道:“你亲手做下的恶事,还要假作不知?”

  谷正夫眼中如要出血,暴喝道:“琼儿倒底出了什么事?”

  燕飞萍见他这付模样不似做作,心中暗暗生疑,说道:“十日前,琼儿洞晓了你欲独霸武林的险恶用心,她……她伤心之至,已拔剑自尽……”

  不待燕飞萍把话说完,谷正夫蓦地暴跳而起,凄栗狂吼道:“胡说,胡说!你编造出这种鬼话令我心神不定,伺机便下毒手,呸,谷某何许人,岂能上你的恶当?”

  燕飞萍双目一瞪,喝道:“姓谷的,你当燕某是什么人?便是与你决斗,也当堂堂正正,焉会施此伎俩?”

  谷正夫双目血贯瞳仁,咬牙道:“不,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他一边狂叫,一边挥起长刀,向礁壁乱砍乱削,但觉丹田中一股内力涌将上来,举刀直劈,□的一声,斫在一块礁石上,火花迸溅,刀锋竟尔将巨石劈裂。

  燕飞萍见他这一刀威猛如斯,吃了一惊,随即叹了口气,黯然道:“我待琼儿敬爱有加,当她犹如天上神仙一般,岂能以毒言相咒?你若不信我的话,那也由你。”

  谷正夫盯燕飞萍,见他话到最后,眼中已是泪光盈然,便知所言非假,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眼中也垂下泪来,喃喃道:“琼儿,你怎会如此想不开?我……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要什么……还要什么……!”

  燕飞萍道:“她要的是公正的天理,她要的是做人的良心。你能给她什么?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这番话犹如皮鞭一般抽在谷正夫脸上,他猛地抬起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燕飞萍道:“琼儿跟随你这些年,你一直在欺骗她、利用她,你只想到图谋江湖的诡计,何曾把她放在心上?可怜琼儿被你伤透了心,是你害她走上的绝路!”他的话音越来越响,到后来竟与大吼一般。

  谷正夫双手紧握刀柄,低声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蓦地,他怒视燕飞萍,由怒转妒,又由妒转恨,大吼一声:“姓燕的,难道你害琼儿又少了?今日新账旧债一并清算,我先杀了你!”吼声中,他不由分说,挥刀便向燕飞萍疾劈而来。

  燕飞萍见他说打便打,势同疯魔,急忙侧身斜退,连变三种身法,闪过夺命三刀,挥剑斜削出去,将对方劈来的第四刀掠开,道:“看在你为琼儿流泪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谷正夫怒喝道:“谁要你让,接刀吧。”口里说话,出刀却丝毫不慢,口中说出七个字,手下便边劈七刀。

  燕飞萍展开快剑,青光霍霍,与对方以快打快。谷正夫的七刀虽迅猛无伦,还是被一一当住。七刀来,七剑挡,当、当、当、当、当、当、当,刀剑连磕七下,清晰繁密,乾净利落。燕飞萍虽然全居守势,但第八剑已自守转攻,挺剑直刺敌喉。谷正夫攻势受阻,只得横刀回掠,将剑挡开。

  二人这一拚斗,转眼百余招过去,当真是棋逢敌手。谷正夫出刀狂猛,刀招纵横。燕飞萍却端凝如山,法度森严。谷正夫连施出十余道杀招,始终占不到丝毫上风,他急于毙敌于刀下,渐渐沉不住气,贪于进攻,又拆了四十招后一刀狠撩,力道用得老了,被燕飞萍斜身闪开,还了一剑,呲的一声,削下他的一片衣袖。

  谷正夫经历险招,心中一凛,顿时收慑心神,刀法一变,出奇诡而行正道,改急攻为奋先,身子稍退,连取了九招守势。这九招一守,登时把战局拉平,将刀招走上了绵密稳健的路子。

  这样一来,两人刀来剑往,双方斗成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待拆到五百余招之后,谷正夫杀得性起,猛地大吼一声,左掌突然击出,力劈而下,掌缘犹似刀锋一般,笼罩住对方上盘二十七处要穴。

  这一招刀中换掌突如其来,燕飞萍暗惊,只见对方右手长刀蓄势待发,自已若是闪避,立时便受刀伤。生死之刻,他脸上紫气大盛,也伸出左掌,与谷正夫击来的一掌相对,砰的一声闷响,双掌相交。两人的身子各自一震,同时向后飘开。

  谷正夫不待身子站稳,挥刀一点地,刀身微微一弹,却不断折,他借这一弹之势,拔身而起,左手再扬,嗤嗤嗤嗤一阵急响,数十枚七星镖自他袖中激射而出。跟将双足一登,合身扑出,举刀狂斩,身法之快,竟似鬼魅倏进,一晃间已到了燕飞萍面前,比射出的七星镖只迟了片刻。

  这两招双管齐下,阴狠毒辣,燕飞萍若封挡飞镖,便躲不过刀招;若挡住长刀,又难免会被飞镖所伤。在电光石火的瞬间里,燕飞萍不假思索,双膝一曲,仰身向后疾退,去若飞鸟急逝,数十枚七星镖虽快,竟追不上他如风似电的身形。

  谷正夫虽恨不得将燕飞萍千刀万剐,然而见到这等匪夷所思的轻功,也不禁喝了一声:“好轻功!”跟将长刀外展,一招“盘根错节”,刀光径削向燕飞萍的双足。

  此刻,燕飞萍的身子已退至巨礁边缘,背后便是陡壁。他看出谷正夫算定自己已无路再退,因此刀光急攻自己下盘,劲风激得地下尘土飞扬。危急关头,他心思转动奇快,猛地斜身向外扑出,向礁下跳落。

  谷正夫攻得正急,哪想到燕飞萍竟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跳海。只听□的一声响,一刀收势不及,斫在礁石上,火花四射,震得虎口隐隐发麻。他一惊之下,急步抢到礁边,向下望去。

  只见巨礁虽高出海面三四十丈,但燕飞萍飞身而下,毫不慌张,待身体距离水面不过五六丈的时候,挥掌在礁壁上一按,借力折身,由直坠变为斜飞,轻轻巧巧落在海中一块小礁之上。

  此时正值涨潮,海面上一潮高过一潮,翻翻滚滚,白浪滔天,宛若银山雪鸟,拍在礁石上,水花激溅,震耳欲聋。燕飞萍落身的小礁高过海面不过四尺,惊涛骇浪掠身泻注,顷刻间溅得衣衫尽湿。

  燕飞萍立于潮头之上,回望沧海,被压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心知呆在此地随时都可能被激浪卷走,急忙展动身形,向靠岸的一块大礁跃去。

  哪知,就在他身子欲起未起的一刹那间,猛然一道刀风迫体,抬头一望,只见谷正夫也由巨礁上疾扑而下,挥刀斩落。

  这一刀居高临下,再加上谷正夫的飞坠之力,势道奇劲。燕飞萍背后便是海水,实是半步也不能再退了。霎时间,他低啸一声,脸上遍布紫气,将无妄神功运至剑上,斜斜上挑,使出一个“卸”字诀,将长剑无声无息地粘在刀锋上。

  谷正夫一刀斩下,已将劲道使足,哪知与对方的长剑一触,有如凭虚,竟无力之处。他心下暗感诧异,急提一口真气,连连催力向对方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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