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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柳不恕嘿然冷笑,道:“哪个想试试百剑堂的神剑道行,柳某自当奉陪,只是此刻要与江湖第一公敌较量,谁来与你罗嗦。”

  司马元却不放手,大声道:“姓柳的,算你手毒,有种的人就再补我一剑,我这条命折在此地,看你如何向天下侠义交待。”

  柳不恕面色一沉,眼中迸出一线杀机,寒声道:“柳某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已给足了你的面子。司马元,你不要不知好歹,难道我真不敢杀你吗?”

  司马元知道对方心黑手辣,且已动杀机,只怕真会当众杀了自己,不得已放开了手,心中却气苦悲愤,一阵气血翻涌,竟将燕飞萍封住的穴道冲开大半,他挣扎著跪起,向四周群豪喝道:“朗朗乾坤,这恶贼如此残忍不仁,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空场上回荡著司马元悲苦仇恨的声音,群豪听著,虽有不少人均觉柳不恕出手未免太过凶狠毒辣,却都默不作声。隔了一会儿,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白发道长,看气度便知此人辈份甚尊,走到司马元近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道:“司马贤侄,我昆仑派的木黄散是伤科圣药,你先拿去疗伤。”

  司马元却摇了摇头,望著断手断足,知道一身武功是全废了,心中一酸,忍不住热泪长流,道:“玉灵道长,你是江湖前辈高人,忌容恶贼如此横行不法?今日当著天下英雄眼前,请道长为我主持公道!”

  玉灵道长望著司马元,又望了望柳不恕,微一沉吟,说道:“司马贤侄,柳大侠为救你脱生,实已尽了全力,虽有误伤,亦属无奈而为之,你本不该再指责于他。”话音一落,便有几人随声附和道:“柳大侠剑伤凶徒,乃是替江湖立了首功,司马先生岂能为了个人恩怨,便不顾杀敌大局。”

  “什么?”司马元厉声怒吼道:“你们……你们为了诛杀凶徒,便任凭姓柳的为所欲为么?我呸!今日若不向柳不恕讨还公道,名门正派与凶徒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是司马元怒极而发,连玉灵道长也带了进去,听著十分刺耳。玉灵道长一皱眉,冷冷说道:“今日以大局为重,司马贤侄不必多言,此事日后再行了断。”说到这里,他将手一挥,向后吩咐道:“来人哪,抬司马先生下去疗伤。”

  当下从人群中走出几个大汉,便欲将司马元抬下。

  “慢著。”司马元忽然大吼一声,挣扎著用独脚站起,仰天大笑三声,笑声中饱含苦涩悲凉,长叹道:“世态炎凉,可见一斑。可惜我现在方知,名门正派行事,何尝不是卑鄙寡义,比之杀手凶徒犹胜十倍!只是今日未见柳不恕遭到报应,司马元死不瞑目!”说罢,他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顿时血交迸溅,气绝身亡。

  群豪见司马元突然自碎天灵,皆尽吃了一惊,虽然人人均知今日必有不少伤亡,却万万没料到,第一个人竟是如此死法。

  只有柳不恕对司马元的死嗤之以鼻,低声自语:“这样的废物,死一个,关洛武林便多一分清静。”说著一抖剑,跨过司马元的尸身,走到燕飞萍面前,傲然道:“姓燕的,柳某再来拜教。”

  燕飞萍的眼光缓缓从司马元尸体上移开,道:“素闻关洛百剑堂的剑法了得,阁下更有毒蛇螯手,壮士断腕的古风,可惜折的是他人之腿,断的是他人之腕。”

  柳不恕听出对方话中含著讥讽之意,道:“燕飞萍,你少说废话,司马元的血并不是白流的,你又欠下正道群豪一笔血债。”

  燕飞萍怒道:“此人明明是被你所伤,才绝望自尽,如何却算在我的帐上?”

  柳不恕道:“若不是你擒他在先,他如何会遭残肢之厄?若不是你昔年作尽恶事,又如何会有今日这场打斗?”

  燕飞萍见对方强辞夺理,不可理喻,当下也不争辩了,冷笑道:“好,一切都算在我的帐上,却又如何?”

  柳不恕道:“柳某能把你燕先生如何?无非是在黄泉路上送你一程,让你一家人在阴间团聚去吧。”

  此言一出,燕飞萍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响,刹那间血贯瞳仁,大吼道:“什么?你……你们把我的家小怎么了?”

  柳不恕冷哼道:“怎么了?哼,等你咽气之后就明白了!”话音一落,身子骤动,掌中剑破空而出,挽起四五朵剑花,斜削向燕飞萍的右胸。

  他曾见燕飞萍力抗群豪的身手,自知第一招无法伤到他,这一剑只是诱敌的虚招。哪知燕飞萍一付神不守舍的模样,竟不闪避。柳不恕这一剑本似中途收回,见对方竟不理会,心中大喜,便不再收剑,力贯手腕,径自斜削而去。

  眼见剑锋距离燕飞萍右胸不过三寸之际,他突然双目一翻,精气暴涨,冷喝道:“姓柳的,你上当了!”双臂往外一展,撕开外衣,抖手一卷,用破衣裹住剑锋。

  这一招匪夷所思,柳不恕再想收剑,招术却已使过,他暗道一声:“不好!”回手不及,剑锋从燕飞萍胸口削过,只是长剑裹著厚衣,宛若无锋,又如何能伤人分毫?

  原来燕飞萍已从柳不恕出剑的招式与内力之中,知道此人的功夫实不在当年的吕子丹之下,若要击败他,至少须在二十招以外。燕飞萍心中为小初的安危似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拿下此人,当即突施险招,以破衣挡其剑锋,一击奏功。

  高手对阵,争的便是这一招先机,燕飞萍得势不让,右手倏地穿出,食指与中指张开,有如钢钳,平挟剑刀,手腕向起一招,横肘撞向对方的胸口。柳不恕用力回抽,却没抽出长剑,反见他横肘已然撞到,心知要给撞中胸口,心脉难保,不死也受重伤,只得撒手弃剑,向后跃出。

  燕飞萍夺下长剑,在空中一颤,随即反手刺出,刷刷两剑,只听柳不恕“啊”的一声大叫,右手、左足同时被剑锋削断,离身飞去,血溅尘埃。

  群豪只道柳不恕剑法颇高,就算不是燕飞萍的对手,但也得在百余招之后方才落败,大耗对方内力之后,大家再一拥而上,便颇有胜算。哪知只在一瞬之间,燕飞萍撕衣、夺剑、出剑、伤敌,四招一气呵成,犹如电闪星驰,四周群豪只觉剑光眩目,一怔神的功夫,柳不恕已人倒肢断,所受之伤与司马元竟一模一样。

  燕飞萍恼恨柳不恕用心毒辣,是以这两剑绝不容情。随即一抖剑,震落锋刃的血珠,高声叫道:“燕某剑已沾血,哪位再不让路,休怪我剑下无情。”说著挥剑左右虚劈,直往小酒铺冲去。

  霍霍剑光闪入众人眼中,莫不心寒,当前数十人惊呼一声,便往两旁闪开。

  昆仑派的玉灵道长为这次狙杀的首脑人物之一,他看著燕飞萍如入无人之境,心中暗急,眼见自己这边虽有几百名武林好手,竟奈何不了一浪子杀手,传了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江湖上混?当下他大声呼喊喝令,命群豪层层紧逼,心想你纵有天大的本事,这五六百人四下合围,挤也将你挤死了!

  燕飞萍一路狠冲,距离小酒铺已不过三四丈远,但是对方的功势也越来越猛,他冲了几次,这最后几丈路硬是冲不过去。燕飞萍又急又怒,心道:“你们既然不识好歹,说不得,只好出手伤人了。”眼见左右又有人翻翻滚滚地攻了上来,当即手腕抖动,长剑锋芒外烁,瞬息之间连刺三十六剑,三十六点寒星似乎同时扑出,每一剑都刺中一人的身体,登时带起三十六道血柱。鲜血溅在剑锋上,立刻被剑上的内功弹激上天,便如陡然飞起一片红云,这情景既壮观、又可怖。

  这一路快剑正是剑法中的最上乘功夫,随著剑光吞吐,那三十六人或伤臂、或伤肩、或伤肋、或伤腿,个个伤深见骨,倒地痛呼。然而人人均知,燕飞萍虽然剑伤多人,毕竟还是手下留了余地,若非如此,要取这三十六人之命实是易如反掌。

  这么一来,四周群豪人人自危,各萌怯意,逼近的速度随之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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