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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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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拚死搏生的一剑,若是寻常武师,任他武功多高,也必当回刀封架,另寻机会发招。然而,谷正夫的血脉中继承了天野家族的血性,最是执拗不过,虽然眼见情势恶劣,竟丝毫不为所动,仰天清啸一声,突然间全身骨骼中发出劈劈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炒豆般得响声不绝,右手长刀的风声更劲,依旧直劈而出。二人都是江湖中罕见的高手,一招之间,即分生死。 只见船上劲风呼啸,刀光剑芒熠熠生寒,这二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同时挥刃急刺对方的眉心,出招迅疾无比,瞧这一刀一剑的去势,谁都无法挽救,待到刀剑相碰的一刻,那便是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 “嘿嘿嘿……” 就在这刀剑将触未触、方遇未接之际,蓦然,岸上响起一阵冷笑之声,划破夜空,传到大船之上。 啊! 船上的二人听到笑声,大吃一惊,他们都把全部精力凝注在对方的身上,浑然不觉有第三者悄然潜到近佐,倘若此人是敌非友,实是凶险无比。当下,二人对视一眼,心念相通,同时将贯注在刀剑上的内力缩转回来,将直劲化为横劲,剧震之下,长剑与钢刀叮叮一阵脆响寸寸断折。 在四下激飞的断刃碎片之中,燕飞萍陡然间身子拔起,如一鹤冲天,直上八九丈,轻轻巧巧地落在高高的桅杆顶上。谷正夫则猛地横移十余丈,在空中急速盘旋,身法诡密异常,无声无息地落在船头。 这二人稳住身形之后,同时展目向岸上望去,只见江岸边凸出一块巨大的礁岩,半截伸入江中,礁上站立一人,黑衣蒙面,认不出是谁,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犹如冷电,精光四射,气势慑人。滚滚的浪涛在他脚下奔腾激荡,此人付手而立,岿然不动。 这一望之下,燕飞萍的心中登时一凛,暗道:“我的仇家遍布江湖,今夜的行踪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一念至此,杀机立生,他从怀中悄然取出九只飞铃,目光盯著礁石,心想:“看此人气势不凡,绝非等闲之辈,我这次出手,必要一击而中,今夜万万不能留下活口。” 便在此时,蓦地里青光一闪,原来是谷正夫与燕飞萍的心意相同,竟先下杀手,只见他脚踏船头,袍袖翻飞,一柄长不足两尺的短刀从袖中弹出,脱手急掷,如风驰电掣般射向巨礁上那人的面门。这一刀自半空中横过,刀身似曲似直,犹如一件活物一般,刹那间便刺到那人的眉心。 燕飞萍见这一刀的去势凌厉,心下不禁暗赞一声:“天野派的‘飞袖斩’与‘脱手斩’二式合一,委实了得。”他手下也不怠慢,十指颤动,九枚飞铃齐齐射出,分打那人任脉上的九处大穴。他出手虽比谷正夫慢了半分,但是铃轻刀重,飞铃反而后发先至。 此时月暗星稀,夜色惨淡,青色的刀芒夹染著飞铃的点点银光,飞将出来,犹似千百只流萤在空中狂窜乱舞,杀机无边,把礁上之人罩在其中。 然而,礁上的黑衣蒙面人迎著刀光铃影站立,竟似与礁岩连为一体,没有半分动摇,直等暗器飞到近前,才将袍袖往外一展,一股罡气自袖底发出,顿时将射来的飞铃拂散,跟著右手往刀光迎去,五指贴著刀锋而入,将刀柄握住,顺势刺出,但见他一刀快似一刀,眨眼间连发九刀,每刀都闪中半空中落下来的一枚飞铃。见状,燕飞萍与谷正夫都不由得“啊”了一声,这二人中哪一人的武功,都是以傲啸当世,何况这一刀九铃,实是合二人之力,联手向蒙面人发出的一击。哪知,这雷霆般的两道杀手,非但双双出手无功,连兵刃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收了去。礁石上,蒙面人提刀在手,遥往大船上的谷正夫瞥了一眼,冷冷一哼,仿佛在说:“你这天野新一流刀法有什么了不起?”刀影晃动,“截刀杀”、“推刀杀”、“翻手连环杀”,接连使出三招,正都是天野新一流刀法中的杀式。 霎时之间,谷正夫似乎见到了天下最可怖的情景,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的家传绝学,独步江湖的天野新一流刀法,对方竟然也会使,而且出手纯熟,宛若毕生修炼一般,他心中登时茫然失措、斗志全消。然而,谷正夫脸上的惊讶神态,却又不如燕飞萍心中的惊骇之甚,他见那人刀法精奇,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人一招一式所发出的劲力,赫然便是“无妄神咒”的内功。刹那之间,燕飞萍只觉背心一凉,心道:“这……这怎么可能?”要知内功一道讲究体内气息运行,虽同是打坐静修,其中微妙之处,差之千里。因此外功可以偷学,内功却是万万偷学不来的。普天之下,这门“无妄神咒”只有他与神机老人练成,这蒙面人却从何处修炼来的? 一时,船上二人心中惶惶不定,都肃立不动。 礁上那人仿佛看出船上二人的惊骇之色,发出一声怪啸,突然将掌中的短刀往礁岩上一插,身子倒翻而去,如宿鸟惊逝,连续两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唯有那柄短刀,青光闪耀,笔直的插在岩中,虽是一柄无生无知的钢刀,却也是威风凛凛,不容小觑。 人去礁空,暗青的刀光映入谷正夫眼里,他打了一个冷战,也拔身飞起,跃到岸上,狂奔而去。 大船之上,只剩下燕飞萍一人,他的心情默然,蓦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叹,喃喃道:“燕飞萍啊燕飞萍,你只道自己练成了‘无妄神咒’的心法,便又是一世雄才,哪料得江湖上奇人倍出,今夜漫说一个谷正夫你便未必能胜,那礁上之人的武功更是强你十倍。唉,你这狂妄自大的毛病,毕竟要改一改!”叹罢,他飞身从桅杆上飘下,走入舱中。 这时天色蒙蒙亮,江面上迷漫著一团又一团的水雾,小小的泊港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仿佛飘于云海之中。 不等旭日升起,燕飞萍便起锚升篷,将大船驶出泊港,乘风往下游而去。他站立在船头,心中考虑再三,料想昨夜谷正夫做下一路血案,必然已经惊动天下,陆路上只怕已经布满了江湖各大门派的眼线,这些人虽是为搜寻天野派的凶手,但对自己亦绝不会放过。此刻唯走水路或许安全一些,乘这艘船往下游驶出几百里地,进入长江,那时东可进皖,西可入蜀,多半能摆脱江湖中仇家的耳目。然后找个偏僻的地方躲个三年五载,待江湖中平静一些了,再做道理。 此时西北风刮得正紧,大船的布帆吃饱了风,破浪而行,船到中流,汉水波浪滔滔,大船的船头摇晃不定,燕飞萍心中,也是思如浪涛。 昨夜谷正夫的那一番话犹自萦绕在他的心头,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谷正夫为扰乱自己心神而使的计俩,可脑海中总不能忘却苏碧琼的倩影,遥想当年扬州后土祠中,碧树琼花,佳人如梦,白衫胜雪,将这颗浪子心不知倾倒了多少次,至今想起仍然感动不已。燕飞萍不禁又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拿起千斤,放下四两,为何单单这一个‘情’字,你却总也参不透!”正凝思间,忽听得身后脚步声轻响,燕飞萍转过身来,见是小初,微微一笑,道:“你来了,仪儿呢?” 小初走到燕飞萍身后,轻轻抱紧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仪儿在后舱睡著呢,昨夜这孩子受了些惊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燕飞萍点了点头,道:“昨夜你也受了不少惊吓,也多睡一会儿去吧。”小初摇头道:“不,我不困,我要和你在一起。” 燕飞萍叹了一口气,微一犹豫,说道:“小初,我想……我想咱们还是暂时分开的好,过两天船入长江,我便找一个市镇,将你们安顿下来……” 话音未落,小初的身体猛地一颤,急道:“什么?你说……咱们……咱们要分开么?” 燕飞萍道:“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长则一年,短则四五月,我便回来与你们母女团聚。” 小初道:“为什么?” 燕飞萍又叹了一声,道:“昨夜的事你都看到了,江湖中要杀我的人多不胜数,咱们亡命天涯,时时刻刻都面临著血战,我带著你们,难以分手保护,实是危险之至。” 小初道:“你不用保护我们,这些江湖人和我们无怨无仇,如何便来杀我们?” 燕飞萍听后脸露苦笑,心头感到一阵悲凉之意,心想:“倘若无怨无仇便不加害,世间种种怨仇,却又从何而生?”他目望江水长天,沉声道:“江湖中就是这样,越是你所珍爱的,别人就要千方百计地毁了去。如今,谁不知道我燕飞萍已是有家室之人,而你是我的女人,那些人若害我,岂有不向你下手之理?” 小初心中自知燕飞萍的话有理,但一想到即将与心爱之人分离,心中终是闷闷不乐,默默松开抱著燕飞萍的手,走到船舷边,望著船下滚滚的汉水南流,默不作声。 过了良久,燕飞萍见小初始终不说话,当下走到她身边,轻轻揽著小初的纤腰,把唇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怎么,方说了两句话,就不高兴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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