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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好、好、好,姓燕的,你有种、够狠!”慧君于风恶狠狠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他知道燕飞萍是个亡命之徒,说得出便做得到,倘若此人真被逼得投江自尽,纵然难逃一死,但落得个尸骨无存,正气府取其头颅之愿也就成为泡影。故此,慧君于风虽恨得全身发抖,但按剑的掌心却攥满冷汗,站在舱顶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福君于威站前两步,干笑了几声,道:“燕先生莫动肝火,舍弟有得罪之处,我这里代他陪罪就是。至于燕先生方才所说的心愿嘛,这个……嘿嘿……只管说出来,倘若我兄弟能够办到的,自然责无旁贷。”

  这几句话说得倒是诚恳之至,再无先前那般气势凌人,燕飞萍听后点了一下头,道:“燕某死无惧,唯有妻女如今落在你们的手中,著实放心不下,请你将她们唤出来,与燕某见上一面。”

  慧君于风见燕飞萍以性命要挟,只道他会提出什么样的难题,却不料意是如此容易的要求,当即舒了一口气,松开握剑的手,向兄长点了点头。

  福君于威的心机远较胞弟慎密,他反复将燕飞萍的话思考了几遍,自忖绝无差错之后,方道:“自古常言: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嘿嘿嘿,燕先生思妻念女,也是人之常情,我兄弟自当成全。”说著,他合掌连拍三下,沉声道:“带她们母女上来。”

  黑暗之中,听得船尾有人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只见后舱的舱门打开,当先站出四名翱刀的黑衣大汉,守在舱门两旁,跟著又缓缓走出一个青衫女子,手中牵著一个女孩。桅杆上悬著的九盏红灯在江风中微微摇动,红光映在她的脸上,正是小初。

  燕飞萍一见小初,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就想直身站起,无奈双手都被牢牢铐在椅柄上,只欠了欠身,便复坐倒。

  这时,小初也发现了燕飞萍,她“啊”地发出一声惊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弯腰将仪儿抱起,就要向燕飞萍奔去。哪知,她身子刚一动,只听呛啷、呛啷、呛啷、呛啷四声齐响,她身畔的四名大汉同时拔刀出鞘,将雪亮的刀锋横架在她的脖颈之上。

  燕飞萍一见,急道:“小初你站著别动!”他对小初的关切重逾自己的性命,生怕那四个大汉中哪个稍有闪失,用刀锋伤到小初,当下忙向舱顶的福慧双君喝道:“快,快撤下刀阵,放她们母女过来。”

  福君于威的眼珠转了几转,心道:“姓燕的功力已失,又被锁仙椅铐住,万难逃身,索性卖个人情给他。反正这小娘儿身无武功,不怕他们使出什么鬼伎俩。”想到这儿,他向舱下挥了挥手,道:“放人。”

  正气府历来令行禁止,四名大汉立刻撤身收刀,让在一旁。小初抱著仪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船头,来到燕飞萍面前。

  燕飞萍望著小初,柔声道:“小初,你……受委屈了。”

  小初却一眼便看见燕飞萍手腕上紧箍的钢铐,刹那间她全明白了,此时也许就是生离死别之刻,顿时,她的身心感到一阵战栗,颤声说道:“你……你……”只说出这一个字,声音便哽咽住了,唯见两行清泪,无声地划过她的脸颊。

  望著小初脸上闪动的泪光,燕飞萍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小初别哭,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咱们的日子还长著呢,没有人能拆散咱们,仪儿,快给妈妈擦擦眼泪。”

  仪儿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眼睛还迷迷朦朦的,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话地伸出小手,抹过小初的脸颊,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小初把脸贴紧仪儿的脸,道:“仪儿乖,妈妈不哭了,不哭了。”说著,她用衣袖匆匆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作出一付笑容,对燕飞萍说道:“现在……”

  然而,燕飞萍却打断了她的话音,道:“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你带仪儿站到船头上去,记住,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动。”

  小初心中暗奇,不知道燕飞萍话中有什么用意,却不多问,依言抱著仪儿站到船头的角落里。

  燕飞萍望著小初在船头站好,才缓缓转过头,目光中骤添几分寒意,冷冷盯著舱顶上的福慧双君,蓦然发出一阵冷笑。

  江面上,风声呼啸,涛声澎湃,却也盖不住燕飞萍的笑声远远传出,惊人心魄。

  笑声传入福君于威的耳中,不知怎么的,他心中一凛,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道:“燕先生,既然心愿已偿,现在你是自行了断呢,还是让我兄弟送你一程?”

  燕飞萍收了笑声,高声喝道:“大丈夫虽不惧死,但燕某劫数未到,命不该绝,这条黄泉路么,还是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福君于威脸色一变,阴声道:“姓燕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飞萍道:“六年前,燕某在正气府先手被擒,身上被你们痛下数十道重手,八脉俱伤,由此你们便认定燕某功力尽失,对不对?唉,可笑啊可笑。”

  福君于威阴沉著脸,道:“可笑什么?”

  燕飞萍道:“可笑你们蒙昧无知,焉晓得世上还有‘无妄神咒’这门神功,唯有将本身原有的功力尽数废去,方能练成。正气府虽然残害于我,反倒成全了我,正所谓善恶之报,循环不失。”顿了一顿,他又低声道:“也是你们命里注定有此劫数,我这‘无妄神咒’已练了九年,直到两个月前方才练成。倘若你在两个月前找到我,我必是死路一条。”

  福慧双君听后,焉能相信?满脸的不屑之色。慧君于风抢声喝道:“姓燕的,我兄弟可不是吕氏兄弟,这里也不是惜春小筑,今日任你妄言妄语,终是难逃一死。”

  燕飞萍淡淡道:“燕某乃何许人也,若想脱身,这区区锁仙椅岂能困得住我?”说著,他双眉一挑,眉心的“印堂穴”上闪出一层紫气,顷刻间他面上如涂紫雾,一件布袍慢慢鼓起,衣内充满了气流。他坐下的锁仙椅亦发出吱吱之声,四条椅腿顿时绽开裂缝。

  福慧双君均是识货之人,见此情景,惊得脑后生寒,连退两步,后悔自己太过轻信,不该将燕飞萍的妻女放还,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然而此刻后悔已晚,他们兄弟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同时拔剑出鞘,飞身自舱顶击刺而下,只见两道剑光左右交织,如白虹贯日,寒气森森,分刺燕飞萍的咽喉与小腹,力求在他未挣脱钢铐之前,将他钉死在椅子上。

  迎著呼啸的剑风,燕飞萍傲声长啸,道:“小初,你与仪儿把眼睛闭上,莫被血光吓著。”随后,他劲贯周身,发出“氤氲紫气”,当真势不可挡,那张红木太师椅虽紧硬异常,却也禁受不起,喀喀喀一阵乱响,碎得四分五裂,木屑被内劲逼得向八方激飞。

  便在这时,福慧双君的双剑齐到,燕飞萍在啸声中拔身而起,劲透双腕,又将钢铐崩断,向二人掷出,双手迎向剑光,一翻一压,已将两柄长剑的剑锋挟住。福慧双君正要各运内力回夺,断铐已掷到面门,快得无思量余地,二人只得撤手弃剑,急向后跃,才避开了断铐之飞击。

  燕飞萍一招间便夺下了福慧双君的双剑,信手抛入江中,他身不迟疑,拧腰飞纵,跃到舱后,双掌或拍、或、劈或削、或刺,一招藏四式,快如星飞电急,将守在舱门处的四名黑衣大汉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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