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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燕飞萍见这么多江湖好手齐聚一堂,摆下天罗地网,却只为对付自己这个身缚九索的阶下囚,心中又是悲壮,又是自豪,哈哈大笑,坐回到椅子上,朗声道:“江南群雄,胆气无双,好威风!好杀气!”

  见状,傅英图与唐步血对视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心道江南群雄的人数虽多,声势虽壮,若论这份镇定与胆气,却被燕飞萍一个人比了下去。

  谷正夫的脸上也是一红,他为了掩饰刚才自己的失态,向前跨了一大步,喝道:“燕飞萍,这一笔血债暂且放过一旁,一会儿自有公断。我再来问你,家师正气之名美传天下,与你又有何怨何仇?你为何还要出手加害?”

  燕飞萍沉声道:“燕某一生杀人无数,是我做下的事我绝不否认。不过,苏府主确非我害,凶手另有其人。”

  谷正夫道:“死到临手,你还狡辩么?”

  燕飞萍冷笑道:“正气府这桩命案是何人所为,我也大感奇怪。你一口咬定是我所下的毒手,难道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谷正夫重重一哼,道:“我虽未亲眼见你害人时的卑鄙手段,但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再抵赖。”

  燕飞萍:“哦?何为人证?何为物证?你且说给我听听。”

  谷正夫道:“好,我便让你死个明白。看,这就是你犯案时留下的物证。”说著,他从身上取出一件东西,随手一抖,叮呤作响,赫然正是碎心铃。

  燕飞萍冷笑道:“这难道也能算物证吗?”

  谷正夫道:“当著天下英雄的面,你敢否认这不是你赖以成名的凶刃吗?”

  燕飞萍道:“不错,这碎心铃确为我的独家兵刃。但是,苏府主一身伤痕我却见到了,那分明是一种阴毒的掌力所致,与碎心铃又有什么相干?你硬将我的兵刃列为血案的物证,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谷正夫怒道:“铃伤也罢,掌伤也罢,总之是你害的家师。今日任你铁嘴钢牙,也罪责难逃。”

  燕飞萍道:“今日燕某落在你们的手里,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这些年中,世人早已把天下罪孽都推在我的头上,再加上这一桩,又岂嫌多了?只是我担下这个罪责,倒让真凶看了笑话。”

  谷正夫双眼一翻,道:“你便是真凶!那还假得了!”

  燕飞萍见谷正夫固执不化,难以理喻,不禁叹道:“事到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唉,除非苏府主复生,否则此事难以大白!”

  听到这里,谷正夫突然哈哈大笑。

  燕飞萍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谷正夫收了笑声,道:“姓燕的,我让你见一个人,看你还敢不敢信口雌黄。”他一边说,一边击掌三声。

  叭、叭、叭。

  轻脆的掌声在大厅中回响,随著掌声,厅门处走入四个正气府的家丁,肩上找著一付流苏软榻,软榻上躺著一个人。

  一见此人,燕飞萍大吃一惊,身子如受电击,猛地一颤,脱口道:“你……你还活著!”

  软榻上躺卧之人也微微欠起了身子,只见他面无血色,两颊内凹,形容枯槁,竟是正气府的老府主苏春秋。

  谷正夫阴声道:“姓燕的,你万万没有想到吧,家师虽被你伤了四肢轻脉,废了武功,但他老人家毕竟活了下来,留下了你行凶害人的见证。怎么样?你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燕飞萍见苏春秋伤而未死,心中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朗声道:“苏府主既然活著,那是最好,请他说出真凶是何人,使这场血案真相大白。”

  谷正夫冷冷一笑,缓步走到苏春秋的软榻边,轻声道:“师父,您醒一醒,看看谋害您的凶徒在不在眼前。”

  苏春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曾经目光如炬,如今却显得混浊无神,早已不见了一代江湖宗主的气派与风姿。

  谷正夫凑到师父眼前,用手指著燕飞萍,道:“师父,您往那里看。”

  沿著谷正夫的手指望去,苏春秋的目光落在了燕飞萍的脸上,这一望之下,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眼色大变,透出一种异样光芒,又是痛苦,又是愤恨,显然记起了一件毕生的恨事。

  他似乎强压心底的怨仇,嘶声道:“你……你……害得我……好惨!”

  这句话的声音极低,但大厅中此时是鸦雀无声,因此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燕飞萍更是面色急变,他万万没想到苏春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惊怒交加,大声喝道:“苏府主请看仔细一些,害你之人究竟是不是我燕飞萍!”

  苏春秋费力地支起身子,喘息道:“过去我只道你……武功了得,在江湖中……虽性子有些……偏激,行事……乖僻些,但……尚算得一个……奇男子。哪知,你下手……竟……如卑鄙,你……小人……咳、咳咳……”说著说著,他一口气没喘过,脸涨得青紫,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唐步血急步抢上,伸出右掌,抵在苏春秋的后心,将真气传入他的体内,使他不至于气竭。

  谷正夫忙道:“家师重伤在身,不宜动怒,请唐老前辈费心送家师出厅休息。”

  唐步血点了点头,与四个家丁一同送苏春秋出厅而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铺满天际。

  正气府中灯火通明,一座大厅照得如白昼一般。

  然而,在燕飞萍的心里,却如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一点光明。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陷害自己,但对方的手段实在太厉害了,将自己的路全部封死,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分辨的机会。

  于是,他不再说话,心知再解释必会自招其辱,索性不动声色,静等群雄如何对自己下手。

  这时,谷正夫向厅中众人高声道:“列位,天理昭彰,恶人自遭天报。如今此人落在了正道侠义们的手中,乃一大快事。依我谷正夫所见,不杀此人,不足以伸天理;不杀此人,不足以平众愤,不杀此人,我等亦愧称侠义二字!”

  他的话音刚落,厅中的各路英雄无不高喝赞成,声震屋脊。也是因为燕飞萍的杀孽过重,此时聚在厅中的群雄里,有不少人的亲人戚属,或是知交故友是死在燕飞萍的手下,想起这一笔笔的血仇,忍不住大声向之叫骂,更有些急仇之人纷纷拔出兵刃,便欲一拥而上,将燕飞萍乱刃分尸。

  谷正夫见群雄激愤,人人都怒不可遏,他心中却大为得意,挥了挥手,将群雄喝住。然后说:“人人都与他仇深似海,倘若今日咱们乱刃将他分尸,反倒便宜了他。我却有一个计较,请列位听一听。”

  群雄立刻安静下来,都将目光向谷正夫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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