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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楚寒山道:“此人在杀手道中与你齐名,想必你不会陌生。”

  燕飞萍一惊,脱口说道:“‘独臂刀’陆天涯?他也来了?”

  楚寒山点了点头,道:“正是他。此人没有右臂,却练成一路反手刀法,行走江湖,刀出必杀。我也被废了右手,深知其中是多么痛苦,更感叹陆天涯一定坚毅过人,否则练不出如此厉害的刀法。”

  燕飞萍道:“如此说来,凤无双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楚寒山缓缓道:“不出意料,凤无双活不过今夜。”

  燕飞萍走到窗边,望著夜空,道:“今夜的洛阳,太静了。”

  楚寒山接口道:“腥风血雨来临之前,总要有片刻的宁静。”

  正如两人所言,窗外的夜色太静了,静得令人心颤。

  沉寂的夜色中亦隐藏著无数叵测、险恶、肃杀。

  天蒙蒙亮,东方的天边微微泛起一道鱼肚白。浓重的晨雾笼罩著整个洛阳城,遍地白茫茫一片,全城如披薄纱。

  天色欲亮未亮,街上人迹绝无。只有风吹花落,遍是被雨摧败的牡丹残红,纷纷扬扬,飘过长街。

  在街口有一座三层酒楼,红柱彩廊,雕梁飞檐,颇有气势。楼顶上,燕飞萍与楚寒山盘膝而坐,任凭晨露打湿了衣衫,他们却一动不动。

  楼下不远,是一条河沟,架著一座青石小桥,状若弯虹,桥前竖著一块石碑,上写“长生桥”三个大字。

  坐在楼檐上,居高临下,对小桥及四周的景物一览无遗。燕飞萍手指小桥,轻声对楚寒山道:“夜里我格毙铁彪之后,消息传入倪府,凤无双连夜赶至艳钗楼,收敛铁彪的尸体,查探我的行踪。现在天色将亮,他们返回倪府,此处是必经之路。”

  楚寒山道:“你能肯定陆天涯一定会在这里下手?”

  燕飞萍点头道:“此处人稀、声静、便宜伏击,环境颇佳。倘若让我接下这笔买卖,也会选择在此地下手。”

  楚寒山望著小桥,叹道:“长生桥上只怕难长生。看来,从今日起,这座桥得改名叫断魂桥了。”

  这时,燕飞萍轻轻“嘘”了一声,道:“六哥禁声,看,他们来了。”

  果然,只见晨雾中的长街上,走来八个黑衣大汉,人人都是衣襟大敞,露出铁打一般的胸膛,浑身的劲力似乎胀得要爆炸出来。他们前四人抬一顶翠绿小轿,后四人扛一口漆黑的棺材。

  无论是抬轿还是扛棺,每名大汉都是一手扶杠,另一手紧握肋下悬的钢刀刀柄。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虎虎生风。顷刻间走过长街,踏上长生桥头。

  雾色更浓,一阵风吹过,彻骨的寒气直逼心腑。

  楼顶上,燕飞萍冷眼观望,低声自语道:“陆天涯,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便在这一刻,猛见一道黑光突闪,一支无刀的空鞘挟著威猛异常的破空之声凌空射来,单从呜呜的风声中,便知这一掷的劲道大得惊人。只听嚓的一声大响,空鞘刺入桥头的石碑之中,但见火星四溅,石屑纷飞,鞘头竟然生生没入石碑半尺之深。

  顿时,一股杀气骤发而出,笼罩在长生桥头。

  那八名大汉反应奇快,一见情势异常,立刻将肩一沉,小轿与棺材下肩落地。八人就势展臂拔刀。只听刷刷之声连响,八柄钢刀同时出鞘,随即八人合身向桥头拥去,动作如一,显然训练有素。

  八个人,八柄刀,横于桥头,面对插在石碑上的刀鞘,人人脸上全无惧色,抱元守一,护住小轿与棺材。

  哪知,就当八名大汉守住桥头的时候,从桥尾突然走出一个人。此人身穿黑麻短衫,足踏多耳麻鞋,左掌反提一口无鞘长刀,刀锋寒芒耀眼。右边衣袖空荡荡地在风中飘摆,却是没有右臂。

  此人身法好快,直如狂风骤至,眨眼间便到轿前,飞起一腿,砰的一声巨响,已将轿子踢翻,跟著左臂一抖,长刀翻转,手起刀落,刹那间向轿中连刺了七八刀,每一刀拔出时,刀锋上都是鲜血淋漓,轿中便有十条性命,也都已了帐。

  这一击如迅雷不及掩耳,八名大汉不料对方会在背后出手,待到发觉,对方已然得手。惊怒之下,八人纷纷呼喝,转身上前截拦。八柄钢刀高举,仿佛掀起一座刀山相似,往麻衣人乱劈而下。

  麻衣人身处乱刀劈刺之中,却傲立如山,丝毫不见慌乱。当刀锋距离身畔不过数尺远的时候,他才举刀一格,铮声清响,声如击磬,八柄钢刀尽被架开。

  紧跟著,麻衣人低哼一声,将掌中钢刀向前一推,一招“八方风雨”以乱披风势斩出,一阵猛砍快剁,迅捷如风,连出八刀,刀刀溅血,一气呵成,并无半分滞怠。

  随后,麻衣人收刀而立,任凭鲜血滚过刀尖,滴落在脚下。寂静的桥上传出一阵“当啷当啷”的钢刀落地的声音,八个大汉刀脱手、人倒地,每人各中一刀,伤口处血如泉涌。麻衣人在刹那间连出八刀,杀八人,而且每人的伤处均不一样,却都是一刀毙命。刀法之快,手法之狠,实乃江湖罕见。

  纵是杀手道中的高手,见此情景也感到心寒,楚寒山脸上色变,喃喃道:“好快,好快的刀!”说著,他转头向燕飞萍望去。

  燕飞萍眼中却寒光闪烁,低声道:“得手太容易,只怕其中有诈。”

  长生桥上,麻衣人走到桥头的石碑前,拔出刀鞘,将刀插回鞘中,然后他回到轿前,用刀鞘挑起轿帷,往里一看,不由得“啊”的一声冷喝,放下轿帷,倒退了两步。

  原来轿中血肉模糊,被杀之人的五官已给快刀劈得稀烂,身上也有好几个刀创,兀自泊泊流血。但瞧这人身形打扮,只是倪府中一个家丁,绝非“鹰眼”凤无双。

  麻衣人心知杀错了人,这么一迟疑之间,便听斜刺里有人暴吼一声:“陆天涯!”跟著那口漆黑的棺材猛地剧震,棺盖蓦然飞起,挟著劲风,疾砸向陆天涯的顶门。

  这一下猝起惊变,陆天涯应变极快,一拧腰、肩微晃,长刀连鞘劈出。刀风过处,棺盖被劈成两片,震飞数丈,落于桥下。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棺中扑出,双掌一分,凌空抓下,正是“鹰眼”凤无双。他心机慎密,预料到路上不安全,只怕随时都可能遇到索命的黑手。故此使了一个掉包计,命一名家丁坐在轿中,自己则藏在棺中,以防不测,不想真被料中。

  此刻,他看到对方的刀法,立时便猜到来者的身份,因此一出手便施展全力,双掌劈头疾抓,势道凌厉之极。

  陆天涯见对方扑击而下,迅猛无俦,已不及拔刀出鞘,忙斜身向后一退。

  凤无双以偷袭抢占先手,自不能放弃这个良机。他不惜铤而走险,让过中宫,踏偏锋,欺入陆天涯身畔。他的“凤抓手”驰名江湖,最善贴身缠打,此刻更将近身肉搏之技发挥至极限。只见他左掌勾、带、锁、拿,封住长刀,右掌戳、击、劈、拗,落手处俱为一击即死的要害重穴。

  转眼之间,凤无双连攻一十八招,每一招全是挟著嗤嗤劲风,威猛之极。陆天涯苦于落于后手,长刀又被封死,独臂难撑,只得连连后退。

  两人身形如风似电,顷刻间从桥面斗至桥头。在长生桥的石碑旁,凤无双左掌连发三记凤爪,厉声喝道:“独臂刀也不过如此!”右掌一翻,已在指间套上三枚指环,环上镶嵌毒刺,疾刺陆天涯胸口。

  陆天涯飘身欲退,不料脚跟一硬,背后却是石碑,竟然无路可退。

  凤无双面带狞笑,只道今日陆天涯必死掌下,因此这一掌不遗余力,但求一击毙敌。哪知,突然间脑后传出一道冷风呼啸,似有暗器破空袭来。凤无双大吃一惊,素闻陆天涯独来独往,恃刀傲物,从不与人联手,没想到这次居然伏下帮手,而且听风辩器,对方手劲大得异乎寻常,绝对是一流高手。情急之下,凤无双两脚钉地,拧腰一闪,耳畔呼地一声风响,一块瓦砾擦额飞过,直飞三丈之外,打在一棵青柳上,震得树身不住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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