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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邂逅中途女儿劫狱 绸缪良夜壮士乞婚(6)


  项雷道:

  “我哥哥为人十分爽快,别的也无可指摘。但他对于我们的嫂嫂太溺爱,而忽略了我嫂嫂桑翠珍本是个卖解女儿,武艺娴熟,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因她有了几分姿色,我哥哥很是爱她,要取做妻子。桑翠珍起初嫌我哥哥年老,意中不欲。后来也是她的母亲贪了我哥哥的聘金,方才强逼她女儿嫁与我哥哥的。这是我哥哥第三次续弦了,因此我哥哥非常爱她,没有一件事不听她说话的。谁知这妖妇以前曾和她的表兄包文钦有染,嫁后依然藕断丝连,未能忘情。包文钦也常来探望,下榻我家。他是一个江湖上的独脚大盗,也有很好的武艺。我哥哥当他是个好人,把好酒好肉款待他,桑翠珍自然更是欢迎他了。我等弟兄二人旁观者清,觉得包文钦和我嫂嫂眉来眼去,决不是个好汉子。

  “几次在我哥哥面前劝谏,叫他严密注意,不要过于听我嫂嫂的说话。谁知我哥哥忠言逆耳,不听兄弟之言,反去告诉我的嫂嫂。那妖妇自然在我哥面前撒娇撒泼,怂恿我哥哥和我二人不睦。我哥哥给她迷昏了,反把我弟兄二人疏远。我们明知是那妖妇在暗中作祟,但亦无可奈何。因我们平日在家中的时间很少,那时候更不能安住了。我们遂到陕西去走了一遭,约摸有半年光阴。等到我们回转绛县老家时,门户深锁,麻幡高插,换了凄凉阴惨的光景,不由大吃一惊。打开进门一看,室中蛛网尘封,只供着我哥哥的灵座。我们方知我哥哥业已逝世了,心中异常悲痛。又想到我哥哥房里去检点时,贵重的物件都已不翼而飞。那妖妇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我们遂去向左右邻居探问,只知我们出去后不久,我哥哥忽然害起病来,十分沉重,不多几天,我哥哥死了,始终没有请过大夫来诊治一次。那妖妇将我哥哥草草收殓后,便抬去墓地安葬,不到终七便和那个包文钦带着行李出门去了。也没有人敢去过问他们的事。”

  项雷说到这里,潸然下泪。

  杨乃光顿足叹道:“想不到项云兄竟是这样去世的,死得不明不白。莫非被你的嫂嫂谋毙的吗?然而项云兄很有本领,何至敌不过一个女子呢?”

  项雷道:“这个自然是很大的疑窦。我弟兄那时急欲得知真相,想起家中本有一个长工孙老三,和一个家僮项义,他们二人也许有些知晓,但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四下里去找寻了好几天,方在城外一个乡村里寻见了项义。他见了我们,便哭诉其事。我们才知道那淫妇自从我们离开以后,只瞒了我哥哥一人,时常乘隙到客房里去和那个包文钦幽会。我哥哥喜欢喝酒,常在外边酒店里去喝老酒,有时还要到友人家去赌博。好在我们的钱得来都很容易的,所以一掷千金,输赢不在心上的,常常弄到夜半回家。有一次我哥哥喝醉了酒,回到房中,忽不见了那妖妇。

  “我哥哥方才觉得有些蹊跷,便唤项义查问。凑巧项义曾在无意中窥见那妖妇悄悄地在晚餐后,跑到包文钦客房里去的,遂老实告诉了我哥哥。此时我哥哥勃然大怒,又在醉酒之后,不加考虑,马上大踏步跑到包文钦的房前,一拳一脚将房门打开。跳进去一看,灯光下见那妖妇正和包文钦在炕上云雨巫山,立刻指着他们大骂。二人也十分惊慌,无处躲避,只得穿了衣裤起来。起初包文钦自知理错,还向我哥哥谢罪。我哥哥一定不肯干休,要把他们二人置之死地,遂在房中动起手来。到了这个地步,包文钦当然也不肯束手待毙,拼着命作困兽之斗。按他们二人的武艺而论,我哥哥比起包文钦略胜一筹,但因我哥哥那时已是个醉汉,所以只打个平手。不料那妖妇昧尽天良,偷偷地掩至我哥哥背后,施展双手去抱我哥哥的后腰,强作解围的样子,实际上是帮助姘夫。

  “我哥哥不妨被她抱住后腰,正要挣脱身躯,胸口却被包文钦击中一拳,打得口吐鲜血,受了重伤。包文钦乘此间隙,一溜烟逃出去了。那妖妇方才扶着我哥哥到房中去安睡。我哥哥不住地吐血,又气又恨。那妖妇在我哥哥面前假作哀泣,向我哥哥乞恕。这些事项义在暗中完全瞧在眼里的。到了次日,我哥哥卧床不起,伤势十分沉重。那妖妇若无其事,并不去请大夫代我哥哥医治。我哥哥在床上只是狂呼,项义虽然听得,却不能进房去探问,隔了一天,我哥哥便逝世了。妖妇也不哭泣,赶紧把我哥哥收殓。那包文钦不知在哪里躲避了两天,那时候仍旧踅了回来。不多几时,那妖妇推说回娘家去,把下人辞歇,收拾细软,锁了门户,和包文钦远走高飞,别处去度欢娱岁月了。可怜我哥哥一世英名,却如此下场,岂不令人痛心!”

  说到这里,项氏兄弟一齐落泪。

  杨乃光和莲姑听了,也觉惨然神伤。项雷又说道:“那时我们听了项义的话,悲愤无以复加,一心要代哥哥复仇。

  遂叫项义仍来看守门户,我们就到樊城去走一遭。因前闻那妖妇的母亲在那地方,所以前去找寻。谁知走遍樊城,不见影踪,不得已废然而返,东飘西泊,萍踪无定。直到去冬,方才到这里山上来落草。杨兄可要笑我们没落吗?”项雪也说道:“我哥哥的大仇一天未报,我们心里一天不安。”杨乃光微叹道:“你们手足情深,天若有灵,将来必能使你们遇见那一对奸夫淫妇,刺刃于他们胸中的。”项雷道:“我们无时无刻不希望有这么一日的。今天幸遇杨兄,把这恶消息告诉了你,使你也知道我哥哥死得实在可怜。”杨乃光点点头道:“可惜我不认识这一对狗男女,否则我若有机会碰着他们,一定也要代项云兄复仇的。”

  项雷报告已毕,便问问杨乃光的近况。杨乃光道:“我也很惭愧,近来毫无善状可告。惟和这位宇文莲姑新结伉俪,这是我值得告诉你们的。”二人一齐说道:“那么我们要补吃喜酒。今天就在敝寨彼此欢聚一番,聊表我们的贺意。”

  杨乃光点头答应。于是项氏弟兄吩咐厨下端整一桌丰盛的筵席,请杨乃光和莲姑入座,斟满了两杯酒,向二人恭贺。敬到二人面前,杨乃光和莲姑一齐接了酒杯,一饮而尽,也回敬他们弟兄各一杯。项氏弟兄又要留他们在山上宽住数天,杨乃光见他们情意很是诚挚,左右无甚要事,所以答应下。

  席罢,项雷又收拾一间很洁静的房间,为二人下榻。两人遂安心住下,一连数天,欢宴无阎。

  莲姑见项氏弟兄都是俊杰,心中很想将来把他们一起收罗到龙骧寨去,所以在杨乃光面前,方才把自己的真实来历告诉杨乃光听,且说明自己的意思,意欲请杨乃光等,他日随她同回龙骧寨去。杨乃光听了不胜喜悦,说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我当然情愿随你去,一广眼界,且和你哥哥相见。但恐他们不把我看在眼里罢了。”莲姑笑笑道:“你不要这样说,我哥哥性情十分直爽,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共谋革命事业。他若见我引导你们同往寨中去,必然十分欢迎的。”

  于是杨乃光又去告诉了项氏弟兄。项雷、项雪也说,他们很愿去见见宇文亮和李天豪等一干人。

  莲姑本要和杨乃光同到潞安州去的,但因杨乃光在山上住得很是舒适,便劝莲姑不要再上潞安州去,因为他们在太原已闹出了岔儿,恐怕巡抚要行文到潞安去缉捕他们的,反恐不便。莲姑此次出外本来借着探望亲戚为名,其实是要找寻一个如意郎君,以遂心头之愿,一伸抑郁的情怀。现在已得着了杨乃光,目的达到,所以潞安之行倒随随便便的,不去也罢,跟着杨乃光在金鸡山上住下。项氏弟兄见杨乃光没有去志,遂要让他来作山上的首领。杨乃光不肯答应,只说我们夫妇在此间相助一切是可以的,要我们占上座,是没有此理的。项雷也不敢相强,照常敬礼无懈。

  隔了一个多月,山上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身子矮矮的,形状十分丑陋,腰下系着一对莲花铜锤。杨乃光和项氏弟兄见了他,一齐握手道故,请他上座。原来此人就是潞安州名镖师郑豹的长子耀华,别号活阎王。他的胞妹秋华,就是洛阳邓家堡邓氏弟兄中间青面虎邓衖的妻子,曾中了薛焕一石子而殒命的。大家相见后,各述别后情况。郑耀华道:“小弟在外面东奔西走,自愧没有一些长进。此次返里,系念杨兄。曾到杨兄府上去拜访,方知杨兄已好久没有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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