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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离乡投亲喜逢恩庇 以怨报德惨受奇冤(2)


  一天他在午后,睡了一个钟头,爬起身来。见炎热的红日,兀自照在西边的墙上,口里觉得干渴,要想出去喝杯酒。无奈身边不名一文,记得景欧临去时,曾给他一千青蚨,对他说,如有缺乏,可向嫂嫂去取。于是他遂走到内室来,却见四边静悄悄地没个人影,衳香的房门闭上,房里有些水声,知道衳香在里面洗浴。毛雱本是个好色之徒,仗着自己年轻,在方城时常勾引人家妇女,声名狼藉,所以遭逢火灾之后,无地可容,不得已而投奔到此。初来时景欧是个守礼君子,不得不装出假斯文来,外面看去似乎很诚实,实则他很垂涎衳香的美貌,心怀叵测,伺隙而动。但是景欧一直当他是个好人,毫无防闲,任他在宅中穿房越户,如自己手足一般,所谓君子可欺以其方了。

  此时他想起那“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正是新承恩泽时”的四句诗来,不由情不自禁,蹑足走至窗下,把舌尖舐湿了纸窗,用手指戳了一个小孔,向里望去。见衳香玉体嫩泽,双乳圆耸,正在浴盆中细细洗拭,这样竟被他看个饱。衳方要起身,无意中忽见对面窗上有了一个小孔,小孔外正有一只眼睛向自己身上注视着,不由唬了一跳,桃靥晕红,急忙娇声喝道:“外边何人?”这一喝时窗外的眼睛顿时缩去,便听得细微的足声向外而去。衳香赶紧穿起衣服,走出内室察看,却见内外阒然无人。心中暗忖宅内并无男子,只有毛雱在客室,莫不是他来窥浴的么?正在狐疑之际,见小婢春兰方洗好了面巾手帕,掇了盆子走来。便问:“春兰你可瞧见有什么人到里边来过么?”

  春兰答道:“没有人来呀,小婢刚才到井边去,只见毛雱毛少爷从客室那里走到这边来的,不知道他可曾进来?”衳香听了,心里明白,便道:“唔,知道了,你去把面巾晾在竿上罢。”自己立在庭中,呆呆思想,想毛雱无枝可栖,穷极来奔,我丈夫怀着好心,把自己人看待他,谁知他竟是狡童狂且之流,有这种卑鄙行为的,以后却不可不防呢。过了数天,景欧归来,衳香却不敢将真情告诉他听,只说毛雱在此好久,终日坐食,断非善计,最好代他找一个事务做做,好使他不再白赖在这里。景欧听了,以为他妻子算小,不脱妇人家本色,遂漫然答应。

  又过了一个月,恰巧有一天,他去拜访樊令,知道衙署中缺少一位幕友,自思毛雱既懂刑名,又会办事,难得有此机会,何不代他推毂。便向樊令说项,樊令因为景欧所荐,深信左传尹公之佗取友必端的故事,所以一口答应,请景欧引他来会面。景欧大喜,这天回家,把这好消息告诉毛雱,毛雱表示很深的感谢。衳香得知也很快慰。次日景欧便引毛雱去见樊令,谈吐之下,很是融洽。从此毛雱便吃了公事饭,做了一位师爷。可是他依然是个无家之人,仍只好住在陈家。

  景欧也想待毛雱稍有积蓄,然后可以教他出去自立门户了。毛雱既为幕友,对上对下,都能博得欢心。他每晚归来,仍旧好好敷衍着景欧。色心未死,妄想染指一鼎,往往乘间蹈瑕,向衳香说些风情的话,想勾动衳香的心。可是衳香华如桃李,凛若冰霜,对他不瞅不睬。但是有一天他的机会来了,景欧有事到开封去,家中无人,毛雱购了一些酒馔回来,要请衳同饮。衳香那里肯和他勾搭,伪言腹痛,躲在房中不出。毛雱只得独自痛饮,到二更过后,已喝得有些醉意,性欲冲动,心中只是恋恋于衳香。想难得有此机会的,岂可失去?可恨她有了这样秀丽的姿色,心肠为何如此淡漠而坚硬。看来要凭我用勾搭的功夫总是难得成功的。

  好在宅中除了我与她,只有一个烧饭的聋妈子和小婢,何不用强迫手段呢?想定主意,遂又把酒狂喝,索性喝醉了,使胆子愈壮。等到壶中涓滴不留时,他的兽性发作,把良心蒙蔽住,一切的仁义道德都一古脑儿抛去。立起身来,寻得一团棉絮,塞在衣袋里,穿了短衣,轻轻走出客室,黑暗里摸到厨房中,取过一柄切菜刀,握在手里,听厨房间壁鼾声大作,知道那个聋妈子已是睡熟,更觉放心。一步一步的掩到内室来。忽见庭中有个很长的黑影,在自己面前一晃,不由唬了一跳,一把切菜刀几乎落地,立停脚步,再一细瞧时,原来是一株梧桐树被风吹动了摇曳着,不觉好笑自己为什么这般虚怯。

  于是壮大了胆子,摸索到衳香的房前,见屋中有灯光亮着,纸窗上以前戳的小孔早已补没了。又用手指刺了一个小孔,向里张望,只见罗帐低垂,衳香已入睡乡。床前放着一双红色绣花的弓鞋,长不满三寸,只要看了这绣鞋,已使人多么销魂衴魄。毛雱此时色胆包天,什么都不顾了,将手中刀轻轻撬开窗户,双手向窗槛一按,跳进房中。心里却不觉卜突卜突地跳得很厉害,蹑足走至床前,反着手腕,把刀藏在背后,左手掀起帐门一看,见衳香裹着一条玫瑰紫色湖绉的薄被,脸向着里,棠睡方酣。他便一足踏到床上,轻轻掀起被角,把切菜刀放在枕边,一手将香搂在怀里。

  衳香蓦地醒来,瞧见了毛雱,不觉大惊,连忙喝道:“你这厮怎样跑到这里来的?还不与我滚出去?”刚要呼唤,只见毛雱很快的将一团棉絮塞到她的口中,再也喊不出了。自己又被他紧紧抱住,不肯放松,那里能够摆脱。毛雱指着枕边的明晃晃的切菜刀说道:“嫂嫂,你如识时务的,不要抵抗,否则我和你大家一刀,同到地下去做夫妻。须知我已思念你好久了,你也可怜我的,给我享受一些乐趣吧。”于是可怜的衳香在毛雱威逼之下,便如一头被絷的羔羊,一任毛雱蹂躏了。毛雱兽欲发泄之后,兀自搂着衳香,故意说了许多温存慰藉的话,且把塞在衳香口中的棉絮取去。衳香一句话也不答,泪如雨下,湿透了枕的一角,到将近天亮的时候,毛雱带了切菜刀,走出衳香的房。临去时还对着衳香微笑说道:“请你恕我,以后如有机会,再来幽会,请你再不要坚拒了。”

  遂走到厨下,把刀放在原处,自到客室中再去畅睡。

  衳香受了这个奇耻大辱,独自哭泣了番,很想咬紧牙齿,取白绫三尺,了此一生。继念景欧与自己爱好多年,伉俪甚笃,我若糊里糊涂的一死,非但死得冤枉,景欧悲痛之余,也一定不能再活了。不如以后安谋方法,把毛雱驱逐出门为妙。都是景欧太把好心肠待人了,那里知道世上歹人很多呢?从此毛雱见了衳香,嬉皮涎脸,变为狎视态度了。衳香含恨在心,无法报复,伶丁弱质,在淫贼屠刀威吓之下,只得受其奸污。幸亏景欧就回家了,景欧回家后,见衳香面有不欢之色,玉容稍瘦,便问她为了何事不乐?

  衳香又不敢把这事说出来,依旧含糊过去。毛雱见了景欧之面,良心上似乎很是惭愧,有些对不住景欧。因为自己遭了灾祸无地可容,方才投奔到这里来,景欧待他一片好心,亲如手足,又代他谋得职业,可算仁至义尽了,自己没的报答他,却反心怀不良,玷污他的妻子,这种事岂是人做的呢?想至此好似芒刺在背,十分不安。但是他的良心早已泯灭,所以恶念一来,如镜子罩着尘秽迷失了本心,反而又想自己如何可以继续向衳香求欢,碍着景欧在家,难达目的,把他看得如眼中钉一般,一等景欧有事出门,他便又去强逼着衳香,干那禽兽的勾当。衳香畏他如虎狼,只得要求景欧不出门,景欧渐渐也起了疑心。但因衳香是个守妇道的女子,万万不致于受人的引诱,岂知毛雱已用了强横的手段把她奸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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