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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彩凤高飞猝逢邓七怪 神雕引路重晤云三娘(2)


  毓麟把剑秋留给他们弟兄俩的信一看,沉吟不语,双目紧瞧着玉琴。玉琴不由侧转螓首,回避他的目光,两颊微红。毓麟是个聪明人物,估料剑秋不别而行,一定和他有关系的。玉琴也许有些知道,只恐她不便直说罢。遂假意问道:“剑秋兄这样急于他去,或者有什么要事,琴妹可知道么?”玉琴很焦躁地答道:“教我那里知道呢!他本来要紧和我同到昆仑山去拜访师父。或他等不及我,就此走了。”

  毓麟笑道:“剑秋兄这样性急,便是要去昆仑山,也须和琴妹通知一声啊!”玉琴不语。曾翁道:“岳先生既已走了,我等挽留也不及,大概他总有事情的。援救小儿之德,只得俟诸异日,再行图报。现在且请玉琴姑娘在此安心多住几个月,我们好常常欢聚。”

  毓麟也道:“是的,我们希望琴妹不要走才好了。”说时,又看了玉琴一眼。玉琴只是不响。大家见剑秋走定了,杳如黄鹤,也是没法,只好罢休。独有梦熊呼惜不置,因为一则剑秋曾赴京师援救他出来,二则他和众少年得剑秋教导他们的武艺,聚首不久,忽又远离,非常可惜。但在毓麟心里,为了他恋恋于玉琴的缘故,对于剑秋的他去,并不措意。不过觉得剑秋这样走法,明明是为了他和玉琴的事,他有意要把玉琴让给我,好让玉琴一心向我,否则也许负气而去。无论如何,剑秋这样一去,是促进他和玉琴的婚姻成功,不知玉琴心里又怎样?最怕她也学剑秋那样背了人暗中一走,这才糟了。遂请玉琴到他的卧室小坐,玉琴勉强应诺。

  到了毓麟室中,二人在沿窗桌上对面坐下。毓麟道:“剑秋兄走得这样迅速,令人徒呼负负。我希望琴妹仍在此多住,不要为了这事萦心。不知琴妹意下如何?”玉琴道:“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本也要到昆仑山去拜见师父,恐怕不能住久罢。”毓麟闻言,不觉默然无语。玉琴却低着头细剔指甲。隔了一歇,毓麟忍不住说道:“我昨天说的聚散无常,实在是人生最可悲恨的事。琴妹来了不久,又要赴什么昆仑山去?只是想起龙王庙琴妹舍身相救的大恩,不知怎样报答。”说罢微微叹了一口气。

  玉琴抬起头来,对着毓麟嫣然一笑道:“毓麟兄,我不该说你一句话。你真有些傻了,此番我来救你,也是凑巧的事,天意使然。我做过了这回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你何必时时要说报答呢?”毓麟又道:“古人有言,人有德于我,不可忘之。我有德于人,不可不忘。在琴妹一方言,当然要忘,而在我一方言,却不可忘记了。这话是不是?”玉琴见他如此拘执,便又笑道:“我又不要金钱,又不要利禄。便是你要报答我,可拿什么来报呢?

  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罢。”毓麟道:“就是心上不能忘记啊!”

  玉琴听了这话,玉容惨淡,觉得毓麟痴心难解。自己不得不有负他了。正在为难之际,忽听梦熊大声嚷将前来。一脚踏进房中,一见二人情形。便道:“咦,你们二人呆呆地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我有一个信息报告给你们听。”二人听说,一齐立起身来。忙问道:“莫不是剑秋兄有了着落么?”梦熊哈哈笑道:“你们还挂念着剑秋兄!不是的,不是的。方才曾福来说,逢见大柳集中的余信中,坐着骡车,带了不少行李,到北京去了。听说是他家老头儿教他进京的。大概那老头儿受了惊恐,深恐他儿子再要肇祸,所以要他离乡了。”

  毓麟道:“原来是这个消息。余信中去了也好,免得大哥再惹祸殃。我们更可安心了。”梦熊遂坐着乱说傻话,引得玉琴好笑。然而毓麟却有心事,很厌听他哥哥的胡说乱道呢。

  便在这天晚上,玉琴回到房里,挑灯独坐,细细思想。

  觉得毓麟已着了情魔,自己还是早走。多留一天,魔深一天,将至于不可摆脱之境。深悔此行多事,何不先到虎牢,后来这里呢?然而自己若不前来,恐怕曾家弟兄一场祸患难免咧!自己来得也不错。只因情丝未断,遂致他人作茧自缚了。又有剑秋兄这么一走,真使自己大大不乐。想他和我奔走多时,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情?他为什么这样的多疑。我和毓麟始终光明磊落,没有什么暧昧,他何必如此与我决绝呢?想他必然上昆仑山去,那么我当追到那里,向他诉说个明白,问问他心里究竟怀的何意?他若再不相信时,也只好由他去休。我便住在昆仑山上,再从师父修道习艺。

  至于毓麟方面,我也顾不得了,若和他说穿时,很难启齿,又恐他仍要苦留,不如也就学剑秋的方法,暗中一走罢了。我不妨顺路到虎牢那里去看宋彩凤,代他们说成了姻缘,我总算对得住毓麟了。她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此一着较为佳妙。主见已定,心中渐渐宁静,遂在灯下写成两封书信:一致曾翁夫妇,大意说在此备蒙优渥,不胜感谢。今当远离,请二位大人珍重福体,不必思念等语;一致毓麟,声明此去昆仑,潜心修道,是照着以前的宗旨,所以不别而行。并非照抄剑秋的老文章,请曲予原谅。并望勿必思念,至于深情厚谊,铭之心旌,不必拘泥形骸。此去便道至虎牢,当为玉成一段美姻缘。请他用心攻书,后会有期云云。

  把两函压在古砚之下。立起身来,叹了一口气,便去将自己的衣服和银钱以及零用品,打起一个包裹,背在肩头。腰间系上真刚宝剑。听外边更锣声正报三下,她遂悄悄开了窗,跃到外边,重又把窗关上。轻轻一跃,已登屋面。跃至后边厩内,牵出那匹花驴。幸喜无人知觉,便开了后门,走到外面。坐上花驴,把缰绳一拎,那花驴便向前跑去了。

  玉琴且行且回望着曾家的屋影,心中忽觉有无限凄惶,几乎滴出眼泪来。直到有一丛树林,把曾家的屋子掩蔽去了。又叹一口气,加上一鞭,跑出了曾家村,取道往东方去。直到晨鸡唱和旭日东升时,她早已赶了数十里路。自忖此时曾家倘然发觉,那傻梦熊虽要追赶时,也赶不上了。便放缓辔头,徐徐而行。觅一小店,用了早养,再向前行。她心里自思,我既要去访问窦氏母女,须先往河南,然后入潼关,走长安,出宁夏而至新疆。好在到了昆仑山上,总会遇见剑秋的。不料他竟这样一声不响地走去,毫无情义。在师父面前却要请他老人家评个理,究竟谁的不是?否则我倒要受冤枉呢!一边想,一边赶路。昼行夜宿,路中没有耽搁。

  这一天早到了虎牢关。暗想:我以前听说宋彩凤的亡父名唤铁头金刚宋霸先,是个有名镖师。谅必此地很著名的,不难访问。恰值前面有一杂粮店铺,她遂上前问讯。起先有一个年纪轻的伙友回答:“不知,”却问她到此何干?打从那儿来的?幸亏帐桌上有一老先生,耳闻玉琴访问宋家。便推一推眼镜,立起来说道:“姑娘可是要寻宋铁头宋霸先一家么?宋铁头是早已死了,我却知道的。宋家住在离此三四里远,铁马桥边。家中只有母女两人了。”

  玉琴道:“是的,是的。”老先生道:“你可一直望北走,只要转一个弯,问铁马桥,便不会走错。”玉琴谢了一声,掉转花驴便跑。只听店伙说道:“这姑娘骑驴的功夫甚好,那花驴也是好一匹牲口啊!”

  玉琴照着老者说的话,催动花驴,向前跑去。转了一个弯,地方渐渐荒僻,已沿着河岸。走了不多时,望见前边有一高大的石桥。跑到桥边,见石桥南岸上有一头硕大无朋的铁马,立在河边。估量上去约有三百余斤重,大约是镇压风水的,所以此桥名唤铁马桥了。原来当宋霸先在世的时候,他的镖局正设在桥南,那桥本名大石桥。不知怎样的有一年桥南人家,接一连二的死人,宋霸先镖局内也死去了一个朋友,他自己也生了一场大病。有人请了一位堪舆家来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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