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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席间后土增谈起二师兄铁木僧已去华山,欲乘便去华山一游,就便打听一下铁木僧行踪,拜候华山几位前辈起居。

  金风和尚当然一口赞成,甘明亦可亦无不可,自己对华山名胜早已向柱,随着两位高僧得能一睹华山派前辈风采,更是一大乐事,所以也愿随同往。

  当下三个人在酒楼决定以后,次日即行起程,一路游山玩水,随意流连,谈谈说说,倒也颇不寂寞。想不到抵达华山以后,那铁木僧早已离山他往,取道湖广,似乎有到南方一走之意。

  那裴敬亭在碧云庄受了方龙竹六阳手一震,本身直气涣散,受了重伤,虽得七宝续命丹暂时护住伤势,却是痊复无望,经铁木僧送回华山以后,得其掌教师兄许伯阳,以玄门秘传心法,助他真气直透丹田,运行全身,这才日渐痊愈,然而要想完全复原,前后总得一年以上。

  华山派掌教真人许伯阳,年龄已近六十,然尚童颜鹤发,精神奕奕,以一手混元掌享誉武林,裴敬亭乃是他小师弟,受了昆仑后辈一掌之辱,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面却不以昆仑后辈目无尊长,妄下杀手为然。

  原来昆仑、武当、华山三派,都属玄门正宗,三派掌门人互有交往,情谊非浅,论起辈份来方氏姊弟还应该称裴敬亭师叔才是,败在后辈手里,许伯阳这一口恶气也难得咽下去。

  金风禅师,后土僧与甘明三人,在华山住了半月,遍游华山五峰,正欲准备离去,却赶上了泰山派掌门人夏一尊派遣门下弟子,送上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请柬。许伯阳原来找不到复仇机会,单独对昆仑挑战面子上又说不下去,所以请柬一到,即日写了回书,重阳节前他本人一定赶到。

  金风和尚等三人又从泰山弟子口中得知文武判李扬早抵泰山,一心筹划泰山大会之事,又知吴璧已死在莲池水阁之内,夺命金环吴璞亡命江湖,重阳节之会吴璞必能知悉,届时自会前来等语。

  小侠甘明与吴璧之子吴戒恶乃是结义兄弟,情逾骨肉,一听吴璧已死,当然为义弟感到悲伤,然又听到泰山大会,各派掌门均可应邀参加,会上当以公意论断方吴两家恩怨,则又为吴戒恶略略感到欣慰,心头思潮翻复不止。一夜都没有好睡,又想去武当找寻吴戒恶,告诉泰山大会消息,又想回归天台,随师父闹天宫卢吟枫前赴泰山观礼。

  金风禅师与后土僧原是浪迹四海,到处为家的和尚,这时听说九月九日泰山大会,早就心存观光,虽然泰山大会的情柬没有送到,可是他们也全不在意,也谅解到这不是泰山侠隐夏一尊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各无一定居址。

  甘明知道他们要去泰山,想到师父卢吟视与吴氏昆仲乃是至交,到时绝少不了他,所以心里也是一动,与其回天台找师父,还不如迳赴泰山尚比较直截了当。

  金风师兄弟与甘明等三人,又作一途,辞别华山许伯阳,也了潼关,取道洛阳,直奔泰山,途上行行歇歇,沿途古迹名胜甚多,倒也甚觉愉快。

  一日行抵泰安城外,天色已近黄昏,附近找不到宿处,二人不由得加紧脚步,直往城中飞奔。后土僧性情最急,放开步伐,直如一条疯牛,口中乱嚷着:“闪开些,闪开些,小心洒家撞上了你。”

  金风禅师一见已到城内,这样没命飞奔,势必惹人怀疑,正想叫后土僧走慢些,却见街边斜刺里穿出来两个小童,似乎正在戏嬉,那后土僧行得最快,一个没留神,早就撞个满怀。金风禅师在后看得清楚,唯恐后土僧鲁莽,碰伤一了小孩子,惹起事非,当下急声告诫道:“土师弟小心,不要撞坏了人家。”

  后土僧虽然性如烈火,可是近年来随着他师兄金风禅师遍游各地,也知世上奇材异士不少,着实把火气减退了许多。这时眼前黑影一晃,已见两个男女小童,一前一后,直向自己左膀撞来,又听得师兄金风禅师在后面一呼,当然不敢任性胡为,赶快一提真气,左脚轻点,早向右边斜蹿出去。

  说也奇怪,那两个小童好似只管戏嬉,嘴上大声说笑,后土僧这一蹿虽然未用全力,却也早到右侧街边,谁知身形还未站定,那两个小童却如影随形,也早赶到身边,嘴上还大声嚷道:“你这个酒肉和尚,怎么老挡住我们的去路。”

  后土僧心中早就奇异,暗忖道:“这两个小童奔的好快,资质倒是不错,如能收为门下,当能为我云顶五行放一异彩。”心中略一思索,左臂早就一个“海底捞月”,想把前面男童抱在手中,细细问他家庭情形,再作打算。

  后土僧出手虽快,那男童却跑的更快,一头就撞在左胁京门穴上,半身一阵麻痹,施出去的左臂竟悬在半空,酸软交加,神态极堪发噱。

  那后面追来的女孩子身手更快,一个箭步早将前面男童抓住,嘴上笑喊道:“可把你抓住了,还看你向那儿跑?”

  那个男童面上虽然笑嘻嘻地,而眼睛却狠狠地向后土僧望了一下,好似道:“不是你在前面碍事,我那里会给别人抓住?”

  男女两个小童笑声连天向原路飞跑回去,后土僧眼睁睁地望着,吃了一下暗亏,半晌动弹不得,又不敢骂出口,怕叫后面随行的小侠甘明听到笑话,赶快调匀气息,一提罡气,运行全身血脉,那京门穴上才渐渐地减去软病,恢复过来。

  此时金风禅师与甘明二人早已赶抵身后,甘明年幼口快,乱嚷着道:“这两个小童准有来头,土师父,你没有被碰坏吧?”

  后土僧那敢直言,只是气愤愤地骂道:“要不是大师兄一再告诫,我准要给这两个小童一顿好的。”

  金风禅师一切看得清楚,早知这两个小童受过高人指点,可是匆忙之间却看不出那派身手,忙轻声嘱咐道:“土师弟不要胡言乱语,免得旁人听了笑话。”

  后土僧虽感惊异,却仍以为那个男童碰得凑巧,正撞上了京门穴,才使自己身上一软,无法使出功夫,一面走着,一面是吩吩叨叨不已。

  此时泰安城内早已万家灯火,三个人随便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些酒菜,胡乱吃喝。

  那后土僧还是闷闷不乐,为了刚才那小孩子一撞,自己学艺数十年,虽然不能登峰造极,也不是一般庸俗之辈可比,却不能闪开小童一撞,一切都被甘明瞧见,这个筋斗倒也栽的的确不小,然也想不出这两个小童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恩怨,像是无意却似有意,说他故意来找晦气吧,又像是一时游戏胡奔,愈想愈是纳闷,总找不出一个道理来。

  泰安地处泰山脚下,泰山峰峦,历历在目,金风禅师为了明日赶路,草草用过晚膳,即欲寻觅旅店歇宿,后土僧喝了一肚子闷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往腰中一摸,意欲掏出银子付账。

  侠义结交,原不需要彼此客气,金风禅师与甘明二人向后土僧望了一眼,也不多说。

  此时酒楼伙计早就嚷道:“承惠两钱四分银子,多谢大师父赏赐。”说时左掌伸出,等候付账。

  后土僧右手伸在衣襟之内,掏了半天,脸上挣得痛红,还是没有取出银子,金风禅师不由得诧异道:“土师弟,随便找块碎银子付账好了,何必费那么大事?”

  后土僧急得乱嚷乱跳,一手抓住酒楼伙计,大骂道:“你这家酒楼准是窝有小偷,这么一顿饭的时间,我袋里的碎银子全丢了。”

  后土僧气力又大,那伙计被骇得面青唇白,急辩道:“大师父,我这家鸿运酒楼在泰安府里招牌响亮,来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你吃喝完了没有钱付账,竟撒开胡赖,还要讹人。”

  后土僧那肯听说,举起碗大的拳头正要动粗,却被金风禅师上前阻止道:“土师弟休得撒野,你的银子那里丢了也要细细想一想,那能随便诬赖好人。”

  后土僧怔怔地松开了双手,略一思索,早已拉开脚步往楼下直奔,嘴上大骂道:“那两个顽童,偷了洒家的银子,我看你往那里逃。”

  这边甘明早将碎银子取出,往桌上一搁,心里也觉事情古怪,一闪身随着后土僧落楼而去;正是无意一撞,妙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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