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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白鹤唯唯称是。

  董灵霄又问:“你今儿来此作甚?”

  白鹤陪笑道:“弟子今日来揭见师叔,乃是为了两件事,一则这应吴小哥昨夜外出,至今未返,谢师弟不敢禀报,只约了几位要好的师兄弟分头寻找,弟子是想也许吴小哥误闯到这藏灵谷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不想果然在这里。”

  董灵霄点点头,又问道:“你说两件事,还有第二件呢?”

  白鹤道:“这第二件事却与师叔有关的。”

  董灵霄诧异道:“我如今已不算武当派的人,纵然有什么事,也该找掌门大师兄,或尚师兄,找我干什么?你且说说看,什么事与我有关。”

  白鹤陪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弟子在半月以前,到贵州苗山大蛇岭去过一次,直到昨日才回山来,所以弟子想向师叔禀告一切。”

  董灵霄一听此言,面色略为一变,哦了一声道:“你去大蛇岭作什么,谁人差你去的?”

  白鹤道:“乃是掌教师尊差弟子去的,便是为这位吴小哥父叔的事。”

  董灵霄对吴戒恶脸上望了一眼,然后向白鹤道:“你且坐下,我有话问你。”

  白鹤谢了坐,就在石凳上坐了。董灵霄又命吴戒恶也坐下,方向白鹤道:“听说鸣玉子回西崆峒以后,便再没回过大蛇岭,你这番去大约没会见他罢?”

  白鹤道:“没有,有人说鸣玉子已经羽化了,也不知确不确。”

  董灵霄摇头道:“难说得很,我三十年不下山,上次青峰不是也听到别人说我死了么?不过鸣玉子纵然在世,也该快满九十了吧,你到石鼓山庄没有?”

  白鹤道:“去是去了,但如今石鼓山庄已经改了名字,叫做碧云庄。”

  董灵霄转面对吴戒恶道:“你方才说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戒恶答道:“晚辈便住在碧云庄。”

  董灵霄越发莫名其妙起来。便问白鹤道:“这是怎么回事?”

  董灵霄自三十年前,与四师兄厉静二人造访大蛇岭石鼓山庄(即是后来的碧云庄),与崆峒名宿鸣玉子相见。厉董二人年轻气盛,又很好奇,先后两次闯入鸣玉子所布置的“七绝洞”,俱未成功。第二次且遭受极大危险,几乎送掉性命。

  厉静和董灵霄性格俱都十分好强,当年与鸣玉子言语冲突,竟致当场翻脸弄得不欢而散。

  在厉董二人回山以后,即被当时的武当掌教重责,并禁止两人再下山去。

  直到武当掌教谢世,卧云道长继承新掌教以后,才免除了两位师弟罪罚,并派厉静作真武庙主持,孰料厉静竟一病不起,药石无灵,这位武当异材,生前所学的武功,尚未得到施展的机会,便这么委委屈屈地死去了。

  当时董灵霄本已受命执掌观虚堂。厉静一死,令他十分伤心,立时辞去观虚堂执事,并声言必破去鸣玉子所设七绝图,以慰厉静在天之灵。在这愿望未达成以前,他算是暂时脱离武当门户。

  在卧云道长这一辈中,亲师弟共有五人,董灵霄排行第五,是最年轻的一个,性格最倔强好胜;也是五人中最怪僻的一个。他既执意如此,卧云也把他无法,只得任由他搬到武当后山上藏灵谷居住。

  自此以后,他更勤练武功,潜心研究七绝图内的变化,厉静已死,他将来如要破七绝图,必是单人出马。明知较诸当年两人联手还要难得多,所以在自问有把握以前,他决不敢轻举妄动。

  但七绝图本是源出异派“石鼓经”,此书失传已久,便是鸣玉子也只得了一部残缺不全的书籍而已。要想寻第二部同样的石鼓经,真是谈何容易?灵霄找不到石鼓经拓本,只得将武当本门的九宫阵图,作为参考推择的蓝本,所以研究起来,不免有事倍功半之苦。

  天下最可怕的事,便是人决心终身只做一件事。董灵霄花费了二三十年功夫;苦思石鼓经各种秘奥。说也奇怪,居然被他摸索出许多头绪,不过还没完全通晓而已。他石桌上所摆的棋子,正是他运用武当九宫阵图,来推断七绝图位置排列,先时吴戒恶不知,还以为他独自一人玩围棋解闷哩。

  董灵霄矢志欲破七绝图之事,武当第二代弟子大多知道。所以白鹤与谢青峰商议之后,认为唯一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借破七绝图一事下手,设法使吴戒恶投入董灵霄门下。白鹤与谢青峰二人此举虽含着机诈之意,但两人原意却俱是同情吴戒恶,倒也未可厚非。而且这种事乃是违背了武当派戒律,一经发觉,两人俱脱不了干系,白鹤因为在碧云庄吃了徐霜眉的苦头,心中气愤不过。又觉得自己将事办坏,愧对吴戒恶,所以才不惜使下巧计,为吴戒恶寻求明师。

  谢青峰为人最有侠义肝胆,他怜惜吴戒恶遭遇,但又无法使卧云和尚真人改变初衷,也才不惜出此下策,来欺骗自家师叔。

  且说当时董灵霄一听碧云庄便是昔年的石鼓山庄,便少不得详细追问。白鹤便乘机将吴戒恶身世遭遇详述一遍。

  白鹤口才原本不差,这次又先和谢青峰商量过来的,所以叙述起来,娓娓动人。

  吴戒恶一听他叙述碧云庄之事,想起了当年家庭和睦,幼年在父叔姑姑照料下的日子,真可谓无忧无虑。如今却落得寄人篱下,又担心着昆仑弟子火焚碧云庄,父叔存亡未卜,自己小小年纪,便成了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心有所触,眼泪便忍不住滚滚而下,虽未大哭,这种无声之泣,却也凄惨异常。

  董灵霄本是性情中人,一见戒恶如此可怜,心头也十分不忍。白鹤又叙述得十分动人,董灵霄听得出神,却把七绝图的事忘了。

  白鹤从金叶丐带着吴戒恶上山求援起,一直叙述下来。

  他说当时自己正奉命在守虚堂主持炼药之事,奉了掌教师尊之命,赴碧云庄调解,及至到达碧云庄以后,始悉吴氏昆仲和昆仑方氏姊弟结仇始末,方氏姊弟已来过碧云庄挑战,先击伤了点苍派青萍剑客柳复,华山派裴敬亭,以及泰山陈云龙三人。

  说到此处,董灵霄便叹息道:“那裴敬亭与我初见之时,还随在他师兄许伯景身旁,我看这孩子非常老实,不料竟栽在昆仑一个小辈的手里,只怕他师兄不会干休哩。”说罢又叹息不已。

  戒恶也愁眉苦脸地道:“我在碧云庄上,曾亲见裴大侠掌溶金匣的功夫,要算最高的了,如今连他也遭受挫折,只怕别的人更不成啦。”

  董灵霄微笑道:“这是他华山派本门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且听他说下去罢。”

  白鹤又道:“当时弟子因见裴柳陈三位施主伤势很重,陈柳二位还稍好一点,那裴施主是受的内伤,如非由他本门尊长用功夫治疗,只怕他这一身武功难免废掉,外人实难尽力。同时弟子又持有本门掌教师尊致昆仑掌门人赤阳子的书信,料昆仑弟子还不敢太放肆,以此弟子便主张将受伤的人送走,碧云庄之事,由我武当一力承担。谁知这一来,弟子便几乎整个栽在碧云庄上,把武当颜面丢尽。”

  董灵霄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鹤道:“近年昆仑门下出了一位异材,名叫徐霜眉,师叔可知道么?”

  董灵霄摇头笑道:“我已三十年未出山,哪里知道这些新出道的后辈?”

  白鹤道:“这人是赤阳子最得意的门徒,武功极高,人也狡猾异常。”

  于是白鹤便将在碧云庄上,和徐霜盾以玄冰烈火互较内功的事说了一遍。

  董灵霄听罢以后,方笑道:“依我看来,倒不是徐霜眉狡猾,而是你自视太高,方才中了他人诡计。那徐霜眉对于他同门师弟妹的仇家,自然志在必得,而又不愿与武当结仇。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儿,令你知难而退,原也怪她不得。”

  白鹤听了这话,虽然不心服。但也不敢置辩,只得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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