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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尚真人便道:“赤阳子向来对门人极严,他门下弟子岂能如此乖谬,想来这方吴二家,一定仇深似海,所以这方氏姊弟才会在报仇之后,还焚庄泄恨,师兄可知道这黔边吴氏弟兄,早年到底是何等样人?他两家结仇的经过如何么?”

  卧云叹息一声,方道:“这事详情我倒也不大清楚,不过吴氏弟兄自从息影苗疆以后,人缘声誉都还不差,犹其吴壁为人本份老实,真没想到他会遭这样的惨报。”说着又摇头叹息。

  尚真人又道:“依小弟看来,师兄这次派一清去调解这场冤孽,事前未免稍嫌疏忽了。我是怕那吴氏弟兄早年品行不端,才惹下这场大祸,在真相未明之前,师兄便派人调处,固然师兄是一片慈心,但恐外人不知,反以为我们武当动不动便以声威相压,这可不大好。”

  卧云道:“师弟这话极是。先时我也不肯应承这事,奈何江南金叶丐侠苦苦纠缠,还有那吴璧之子戒恶也跪地苦求,我念在孺子何辜,也受这些孽债牵连?所以如说这事我为助黔边吴氏员仲,还不如说我看着这一老一小不忍的为是。”

  尚真人笑道:“金叶丐侠是古之朱家郭解一流人物,热心好义,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原是极可佩的,但江湖中人大抵只讲私人交情恩怨。金叶丐侠向来交游不择,对谁都一样热心,有时难免失分寸。”

  卧云笑道:“师弟这话也太过虑了。吴氏弟兄早年为人如何,我虽不敢说,但他们有一幼妹,却是峨嵋静因师太入室弟子,师弟请想,静因老尼为人之孤僻严厉,较之赤阳子如何?”

  卧云与吴氏昆仲订交,乃在他二人退出江湖,归隐苗疆以后,吴氏弟兄有一长时期随南海岛主方继祖在海外,在江湖上露面的时候本来不多,“万儿”也并不太响亮,加以卧云为人向抱“君子坦荡荡”之旨,吴氏弟兄又一向以晚辈自居,卧云自然不便追问他们身世,因此他并不知悉吴氏弟兄早年历史。

  尚真人早年和昆仑四子皆有交情,他深知赤阳子为人方正。他既能允许门人下山寻仇,想来仇家定有可死之道,所以才如此说。

  吴氏弟兄在武林中的声名和地位,可不能和昆仑掌教相比较。尚真人如此一说,卧云也不好替他们辩护,所以才提出吴玉燕和峨嵋静因师太的关系来。

  尚真人一听这话,便诧异道:“静因师太的传人,不是那姓吕的小姑娘么?几时有个姓吴的?”

  卧云笑道:“静因师太的弟子共有两人,师弟说的是她大弟子吕曼音,这姓吴的是她第二个徒弟。”

  峨嵋静因师太共有两个徒弟,大弟子吕曼音出道较早,在武林中颇有名气。尚真人是想吴氏弟兄皆已年到花甲,他们的妹妹至少总有三四十岁了,那吕曼音也不过三十左右,那么这姓吴的姑娘如在静因门下,总该是吕曼音师姐才是。他却不料吴玉燕只有二十多岁年纪。

  经过卧云解释以后,尚真人不觉笑了起来。又适:“在江湖上是非恩怨极为麻烦,我们总以少理会为是。不过赤阳子门下弟子见了师兄手书,尚且如此妄为,也有些出人意料。”

  在卧云和尚真入议论之时,白鹤一直在旁侍立,这时便禀道:“当时因为徐霜盾一开口便迫弟子退出碧云庄,弟子忍无可忍,才在内五行功夫上和她一较长短,弟子一时大意中了她的诡计,当时无颜再在碧云庄上逗留,故此弟子还没来得及呈出师尊的书信。”

  说着从怀中摸出卧云致赤阳子的书信,双手捧着呈与卧云,卧云接过手来,顺手放在桌上。

  尚真人深知白鹤性格刚强,便猜到此番多半因他不肯让人,持技相压,尚未取出书信,双方便已经说僵,这都怪他平时自视太高,方有此失,但当着卧云,也不便多说他。

  白鹤又禀道:“弟子回山之时,途中遇见天台卢老前辈,他命弟子代为问候师尊师叔。”

  刚说到此处,松月捧着一卷图走了进来,白鹤便未再说下去。

  松月将图呈给尚真人,又回身向卧云禀道:“吴戒恶小侠在堂外求见掌教真人。”

  卧云点一点头,松月便退了出去。这里尚真人又问白鹤道:“你是在回山时碰见卢大侠的吗?”

  白鹤道:“正是,卢老前辈和黔边吴氏弟兄也相识,方氏姊弟到碧云庄寻仇之事,他也知道。”

  白鹤说到这里,卧云和尚真人两人也都留了意,正要再问,门帘掀处,吴戒恶已经跨进门来。

  卧云尚未开言,吴戒恶已经跪在地上,说道:“白鹤道长在此时归来,晚辈父叔想来已遭仇家毒手。……”说到此处,他已气噎咽喉,以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尚真人虽然严肃方正,心肠也是极软的,见戒恶如此,他也颇觉惨然。

  白鹤便急忙道:“吴小哥且别伤心,碧云庄虽被焚毁,令尊令叔却也未必便难定遭了毒手。”

  尚真人便接口道:“是啊!我想昆仑派戒律极严,除了门下弟子身负重冤深恨,准其报复而外,放火焚房却是万万不许的,想是那昆仑弟子未能擒获仇家,一口恶气难出,盛怒之下,才不择手段,放火泄愤,如果我这推断属实,可能令尊令叔已逃出了仇家掌握,在真像未明之前,且先别苦坏了身体。”

  吴戒恶只当尚真人这番话是说来安慰他的。照他想来,连庄房尚且被焚毁,父亲叔父岂能免祸?但他此刻已较方才镇定了许多,便跪着哭道:“这次俞道长万里奔波,虽然未能救得晚辈父叔之命,晚辈仍是始终感激的,只要晚辈活在世上一天,此恩此德,决不会忘。”

  卧云摆手道:“这些话且不必讲,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戒恶也不肯起来,仍然跪着道:“但昆仑弟子这笔杀父烧庄之仇,晚辈也没齿难忘,只要晚辈活在世上一天,此仇必报,晚辈只求掌教真人大发慈悲,准许晚辈归列武当门墙,学好武功,好替父叔报仇。”说罢连连以头碰地,泪如雨下。

  白鹤在旁看见,也觉心酸,他巴不得卧云能准许戒恶归入武当门下。

  卧云长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如何是了?吴小哥且先起来,再从长计议,此事不是片言可决的。”

  戒恶已听出卧云口气是不肯收留,心想昆仑门下何等厉害,卧云又不肯收录,父叔之仇,何时得报?这样一想,顿觉无望,不禁伏地大哭起来。

  卧云虽也觉戒恶太可怜,但一想此事可能后患无穷,便不敢轻于答允,只命松月扶戒恶回房去休息。

  待松月将吴成恶送走后,卧云才想起白鹤适才的话尚未说完,便又问道:“天台卢兄对碧云庄之事如何说法?”

  白鹤道:“卢大侠一知晓此事,便先派他门下甘明驰赴碧云庄示警。后来卢大侠在赴碧云庄途中又遇见了别事,延误了时间。不过弟子在碧云庄却未见到天台门人,不知是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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