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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吴璧苦笑道:“我正是这样想。朋友们为我们弟兄受累已经受够了。现在救这几位要紧,我想受伤的人有各位护着退出苗山,爽性走远些。我们兄弟不再拖累朋友,就少了一桩内愧的事。至于四月初一那天,我们对自己的事自有了断;各位好友就不用担心了。”

  大家略怔了一下不约而同说道:“这那儿成?我们顶到这儿忽然走了,岂不是有头无尾;原先我们不走,等到现在主人病倒了一个,对头多了帮手,我们倒临危撒手抽身,往后在江湖上那还有脸见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吴璧又说了几句。大家仍是不肯。末后孙天夷看大家争执不已,便又笑道:“主人自是好意。不过我说一句持平的话。受伤的人是该送走,不过非得有人送不行,我们这儿现在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人,若是去送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就变成了强敌来侵的时候大家避走,那也不成活。依我看,我们也不必固执;反正受伤的也是朋友,庄上也是朋友,全得顾到。现在要紧的是庄上得有人对付四月初一的事儿。要是有了人,我第一个就愿意送受伤的柳兄上点苍去。咱们不是争虚面子的时候,受伤的人本来也得快治。不过现在我们走一个少一个,徐霜眉他们究竟要来多少,我们还不知道。就算我们全在这儿,临到事情来了,我们这些人接不接得下来还难说,要再走人,可更不妥当。所以依我说,除非现在你们另有了高人帮忙,我们就可以抽出身子送人出庄治伤;要不然,我们一个也走不开。否则还不如我们原来就不插上手呢。”说罢,他哈哈大笑。

  吴璧一心原只想让大家散了,留着自己弟兄和方氏姊弟了清旧事,从头儿就不是江湖上斗强争胜的想法。这时让孙天夷一说,真觉得无言可对。长叹一声道:“孙公高见,自然入情入理;可是要这样大家一道儿下水,岂不使我们兄弟成了不义之徒。”

  孙天夷笑道:“你要是觉得我的话还合情理,那还说什么?反正一句话就够。你们这儿没别人顶住,我们就不能走。这不挺明白?”

  大家也都说火雷王的话对,非得庄上添了人才能说到送人出庄的事。

  吴璞始终不开口,这时吴璧也默默无语。李扬正想把话题引开,忽然隐隐听见几声钟响,不觉脸色一变。

  原来照旧例这水阁是别人不能进入的地方,万一庄上有了急事,庄主在水阁里,便由值事的弟子击钟报信?这钟就设在莲池附近,水阁上倒听得十分清楚。这些天庄上事情虽多,鸣钟报信还是第一次。吴璞连忙起身向吴璧道:“雷杰鸣钟,不知道有了什么事,我先去看看。”说了转身就走,李扬匆匆随去,招呼大家暂候。

  大家看吴璧未让大家走,又觉得对头一面既然下书约期相见,这时不会寻来,料着鸣钟是别的事,便也不急着出去看。

  大家闲谈了几句,外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李扬匆匆抢先进来说道:“武当卧云道长派他的大弟子白鹤俞一清来了。”

  大家呀的一声,纷纷离座;吴璧也面色一动,那边通密道的门里吴璞已陪着一个道人走来。

  道人神态飘逸;佩着一柄长剑,剑柄上丝穗与道饱布履都是杏黄色,愈显清雅出尘;一进门来,他便举目向室中一扫,稽首道:“那位是吴大庄主?”

  吴璞未及引见,吴璧已在榻上欠身拱手道:“在下就是吴璧;这想来就是白鹤道长了。恕我病重,不能拜见了。”

  白鹤又稽首道:“吴庄主言重。贫道奉家师之命,到贵庄来商议一事,不想吴庄主正在病中,倒深悔冒昧。”又转开问吴璞道:“在这里说话。不打扰令兄养病吗?”

  吴璧忙道:“道长光降,蓬荜增辉,快请坐下。我们兄弟和在场朋友正要恭聆教益,那里说得上打扰?”

  这里众人纷纷与白鹤相见。白鹤望了望火雷王孙天夷,长眉轩动,微笑道:“孙老施主多年隐居,不想在这儿幸会。”

  孙天夷稍现踌躇不安之状,长揖道:“我当年承令师叔尚真人指点迷津,本来打算早些闭门思过,不想我纠缠太多,到底无此清福,真是辜负了尚真人一番盛意,至今惶愧无已。不知道尚真人近来可好?”

  白鹤含笑道:“尚师叔近年正勤参本门奥诀,极少出山了。”

  众人看他们说话隐隐约约,也弄不明白这个火雷王孙天夷和武当有什么渊源,都不便插嘴,只默默听着。还是白鹤自己撇开孙天夷,再和大家寒暄,这才没弄成僵局。

  白鹤问知大家都是给吴氏兄弟助举的,便略说金叶丐上山情形,及自己来意;吴璧原不知吴璞本托金叶丐求援,这时倒做声不得,只是望着吴璞。

  李扬等白鹤说完,便接口道:“昆仑门下几位男女弟子,日前已经下书约见,大概在四月初一天便要到庄上来。道长既缺带了武当掌教手书,那再好不过。就请在这里小住数日,等候他们。不过,他们人多,到时怎样办法,还得早为计议。”

  白鹤见吴氏兄弟默不作声,先前十分不解;听了李扬的话,转念一想,不觉疑心主人见自己一人来,不大放心,便微微笑道:“贫道原只知道有赤阳子门下姓方的男女二人,要到这里向主人寻仇;依李施主说来,似乎还有别人,不知是谁?”

  吴璞接口道:“上次方家姊弟已经来过;这次出名约期相会的却是徐霜眉,此外是否另有人,就不得而知了。”一面说一面将柬帖递给白鹤。

  白鹤看了束帖,缓缓说道:“这位徐霜眉,想来就是人称瑶华仙子的。贫道闻名已久,借此机会和昆仑异材一见,也是快事。”

  众人见他神色安然,似乎全不把来人放在心上,都有些纳罕。吴璞却暗暗高兴,趁势又将这几天情形略为说了。白鹤听说裴敬亭和柳复都受了重伤,便道:“昆仑门下随意伤人,倒出贫道意外。贫道略谙医理,少停去看看裴柳二位,也许有可以效劳之处。”

  吴璧长叹道:“道长肯施妙术,感激不尽。不瞒道长说,我们适才正在商量怎样安置这几位朋友,道长驾到,一切即当奉托。”

  白鹤笑谢道:“岂敢,岂敢,贫道当尽绵薄。”

  众人再谈了几句,吴璞便引大家出了水阁,和白鹤一同到裴柳陈三人养伤之处。

  白鹤与裴敬亭曾会过一面,这时见了不免客套几句。白鹤看过伤势,暗暗吃惊,当下也未深说。等吴璞李扬陪他到了庄上静室,请他歇息,他才向吴李道:“贫道看裴柳两位伤势,确不是单凭草木之力可治。尤其裴敬亭施主似乎是被先天真火震散本身真气,不比筋骨之伤,非得有人一面用玄门心法助他气透重关,一面用灵药培养不可。而且至少也得过一年,方可望痊复。在这儿养伤虽好,没有他本门高手助他,怕是越久越坏。贫道直言,还望两位早作筹计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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