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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裴敬亭原有些不愿,但听李扬末后几句话,暗忖这话未尝无理;那两个昆仑门下的功夫高低虽未见过,可是柳复和陈云龙都是轻功绝顶,既然被他们所伤,只怕这一男一女轻功也不可小看;自己若不从吴璞之说,万一到时拦不住他们两人,让他们跑到碧云庄上大闹,岂非误事?这样一想,便答道:“我倒可以从命,只是如此动手,日后武林中不免议论我欺侮小辈了。”

  陶春田却笑道:“这个容易,裴大侠倘若要示以宽大,只有在动手时不伤他们性命,日后武林公论,谁能不说裴大侠大仁大义?”

  裴敬亭连连点头。原来陶春田未见到方氏姊第的武功,一心只以为方氏姊弟在洞中要历尽艰难,即算能出洞,也多半负伤力尽,若是依吴璞语气,让裴敬亭和孙天夷两个高手,在羊肠小径上猛施毒手,只怕两人性命难保;而陶老生平忠厚待人,对方吴二家仇怨是非虽是知之不详,但觉得这两位孤儿为父母复仇,总难说是穷凶极恶,因此乘机劝裴敬亭不下重手。而裴敬亭被他提醒,也觉得自己只要能生擒昆仑弟子,便占尽面子。不伤人性命,日后对昆仑和自己师兄也都好说话,所以顺水椎舟,不再争辩。那知道这一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后来弄出“六阳手”力劈“混元功”,裴敬亭自己几乎断送了一世英名,而且让昆仑华山两派结下不解之仇;这是后话。

  这里裴敬亭与孙天夷答应了到后山洞口等待方氏姊弟;吴璞向两人连连致谢,然后又是凄然长叹道:“刚才陶老说得好,裴二哥和孙公最好能不伤他们性命。实不相瞒,我与家兄本无伤来人之意;只是他们既先伤了柳大侠和陈七爷,我才觉得势难两立。现在只盼两位能将来人留下来;柳大侠和陈七爷的事,也只好等各派长老公断时再一并讨个公道了。”吴璞语意隐隐约约,只陶春田听出一点意思,暗暗皱眉;裴敬亭与孙天夷都未留意,只说:“我们将这两人擒下来,别的到时再说。”

  李扬看大家计议已定,便道:“方家姊弟在洞中即使能脱身出来,至少也得好几个时辰;我看现在我们还是回庄去歇歇,天明时再请孙公和裴大侠来洞口坐镇,谅也不迟。而且吴二哥也该回庄去看看柳大侠和陈七爷才是道理。”

  吴璞忙过:“是!是!人家为我们的事受伤,我做主人的可得尽早回去看看他们的伤势。”说了就起身邀众人同行。裴敬亭方微一踌躇,孙天夷却怪眼一闪,说道:“这可不妥。我和裴大侠既然受你们所托,我们可得满接着。这个洞既然是穿山直过,算起来也不过几里深,谁知道洞里那两个孩子什么时候会钻出来。我们这会子回碧云庄去,歇也歌不安稳。我看,裴大侠!咱们就在这儿等一夜,一有响动,我们就动手。几时得手,几时就回去。你们几个先回庄好了。”

  裴敬亭也说既料不定仇人何时出洞,自然还是早去等候为妥,而且自己一夜不睡,在树梢坐坐,也是寻常事。于是吴璞不便再说,只得又长揖道:“这就太辛苦两位了,容我事后拜谢。”

  吴璞和金钩陶春田,文武判李扬一同回碧云庄,这里孙天夷和裴敬亭便直奔后山而去。

  五人坐谈的洞顶石室,原是当日筑成备看洞人居住的地方。”所以空中有秘道通洞内,也有向外开的门,可以直走下山来。众人在门口分手,裴敬亭一路默默然导思,也不和孙天夷交谈,直到了山后,才望一望那岩边的大树道:“孙公和我是在一处,还是分开?”孙天夷想了想答道:“我看我们各占一棵罢,等会儿动起手来也好照顾一点儿。”原来江湖上凡是作暗袭的时候,不宜人太落单,也不宜全聚在一处,而是要略略分开,彼此呼应。孙天夷说着话便纵身上了一棵高大松树,停身树杪,借着星光向山壁望去,只见这后山果然险极,山壁与下面涧谷之间只有尺许宽的一条泥径,蜿蜒伸展,乱草丛生;寻常人在这里要立足也大非易事。山壁上有一处光滑滑的,既无草木,也无藤蔓,估量是石洞出口处,但望去也是整块山石,看不出痕迹。孙天夷在藏边山水险恶之地隐居多年,倒也不把这悬崖曲径放在心上。当下只暗暗忖度地势,看怎样袭击洞口最为得势。

  那边裴敬亭穿着长衣坐在树梢上;野风阵阵吹来,衣袂飘飘,真有御风之感。他明知洞中人即算能冲出来,也不能这样快,可是一坐在这儿便不由得全神贯注,等候洞中动静;但过了许久,四周只听见山风如涛,加上搁底偶有水声,野虫吟唱,巢鸟悲鸣,石洞那边却是寂然如旧。裴敬亭仰望天色,估量未到子正,自己便在树顶盘膝调息。

  孙天夷的披风始终未离身,原来他那披风一身有许多小孔,有些只容针尖,有些却有黄豆大小,他施放暗器,一向隔着这件被风动手,让别人无法观测。这也是火雷王独特功夫之一。

  孙天夷比裴敬亭心定得多。他伸腿枝上倚着树干静坐,手里只盘弄着烈火珠和梅花飞扇,要在昆仑门人身上一试这两种恶毒暗器。

  洞外如猎人待鸟,洞内却正是凤舞龙腾。那陷入洞中的方灵洁方龙竹姊弟正在以昆仑天龙九式与异派石鼓经中的七绝神图苦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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